下第一住在山里小室,墙壁上挂满聚阴咒文的卷轴,整间屋子充斥着森然寒气。
可这寒气十分无用。
曾经无法抑制行露身上的血毒,如今又让病愈的行露觉得屋子太过寒冷。
实在是无用的布置。
——或许让年幼的荇芼感到过一丝丝熟悉,就是它全部的价值。
然而被病痛折磨的行露,已经永远失去荇芼了。
“伤春悲秋,老人家的把戏。你难道想步焱座的后尘?”
“令夫人十几年来为救我费尽心力,露某不敢奢望回报万一,鄙人能做的不过是令行禁止……”
“不是她。是荇芼。”
行露垂眸。
即便是面对鸿鳞,他还是这样想。
行露淡淡道:“我想活命,抓她情有可原。”
“但你的病好了。为什么还想要她留下。”
“这就是你放走荇芼的原因?”
行露冷冷的,他有点生气。
鸿鳞避其锋芒,换了一个角度。
“驯养后的鹰无法独自成活,应该被人继续饲养。”
听见回应后,行露的表情变了,他好像更加迷惑,又好像豁然开朗。
他眼底闪动着光亮,忽然然期盼起来。
这是一个喜怒无常的上位者,他是象虞行地位最高的人,他不是绝顶聪慧,但绝顶聪慧的鸿鳞不会真正惹怒他。
鸿鳞说他愚蠢,因为对鸿鳞来说无人不愚蠢。
“不可能。想都不要想。”输才子打断他的妄念,“你的罪行就在那里,无论如何选择,也不过是加深快慢的问题。她不会原谅你的。”
“我不需要她原谅,她待在我身边就可以了。”
盛夏时节,垂轴小室冷意深深。
行露着正装,宽袍大袖,形貌昳丽,年近半百却不显年岁。被焱毒折磨的二十年里他多疑果断,懦弱暴虐。他已经不记得自己正常的模样。
“武林盟的人为什么敢上山?”
“为什么不敢,反正你发疯病的时候只折磨一个人。”鸿鳞睁开眼睛,“他们不知道荇芼已经死了。”
第十段
寡妇不同意惊女搬出去住,惊女就在她手上放了一根尾缀珍珠的银钗,这是她剩下为数不多的东西。
寡妇生气地把钗子砸到地上,再也没管她。
惊女顺理成章地住进了树林,像一只蝉。
夔龙跟进树林,他双手被绑,反手握着一把晶莹剔透的剑。
这是惊女的剑。
夔龙从山崖下捡到它,笑着说:“阴性明属的剑,毁了可惜。”
惊女蹙眉,不答话。
“角雀也是阴性明属的剑质,你说是不是巧合。角雀是天下第一,行露的佩剑。”夔龙的目光在她脸上游移,晦暗难辨,“你身上的秘密,每一个我都好奇。”
惊女站了起来。熟悉的、阴森的气息又笼罩了她。
她想逃,已经太迟。
恐惧总是占领着她的躯壳,不分昼夜。
惊女无法抑制地颤抖,那把曦剑是她的稻草,也是她的镣铐。
“我们比一场。我的手就这样绑着,你输了,要带我上山。”
夔龙提议。
惊女接剑颔首,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
“我见犹怜啊。”
曦剑出鞘的那一瞬,夔龙愉悦极了:“你一定认识一个天下第一的剑客,你说他是谁呢?”
胜负来得太快,没时间思考。
惊女剑招上的精妙被他轻易化解,夔龙将信将疑地收脚,满脸疑惑。
“你的腿不会动吗?”
惊女神色淡淡,逐渐控制起自己的情绪。接受一招落败的事实。
她捂着被踢的肚子,抱剑席地而坐。
“不敢动。”
片刻后,她改口,“不想动。”
夔龙笑,问为什么。
“因为腿疼。”
夔龙看得很清楚,惊女眼中的惶惶。
秘密是人与生俱来的属性,而秘密的属性是被隐藏。
见到惊女的第一眼,夔龙就感觉出矛盾。
因为这个女人怀揣秘密,却又将其坦露。
他奉盟主的命而来,也是循他自己的命。
他不敢贸然上山,他要等一个时机。
惊女的出现是最意外的惊喜。
夔龙今年二十岁。五年前武林盟大乱,他父亲作为革新派参与了,对前任盟主的围剿,被一把阴性明属的剑贯穿喉骨,当场毙命。
那柄剑不是今天的这一把曦剑。
而是角君的角雀,曾杀焱座,助行露夺得“天下第一”的剑。
行露因角雀,又被称为角君。
那一幕他终生难忘。
后来世情辗转,几番动荡皆以苍山为轴,向四方扩散。
夔龙便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