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嘉·冬
这是祁媃死后的第五十二年,冷风呼啸,吹得刺骨,一只干裂的枯手颤巍巍的伸了出来,他身披白色狐氅,孤身一人站在梅花树下,接住那一片飘飘然然落下的花瓣。
当年狂傲肆意的君邕王,如今已不负昔年俊容,他的眸光中尽是沧桑与凄凉,一身不羁的野性已被岁月慢慢磨平。
君邕王仰首,凄然想起,初见那个女人时,也在梅花树下。
那年,她方当妙龄,肌肤胜雪,容色娇艳,并非书香世家的她,眉目间却隐带一股书卷的清气,一举一动,不急不躁,有着深深的涵养。
君主,咱该回去了,别的冻坏了身子。薛谨躬着身来到君邕王身后,不忍的提醒道。
君邕王掩袖咳嗽道,回吧。
他的步履已随身形渐显蹒跚,可却执意不让人扶。
*
打开吧
至从祁媃死后,君邕王便下令将关于她的一切封锁起来,如今这些尘封已久的,再次重见天日。
房门被打开,一股霉味扑鼻而来。
薛谨拿出火折,步入屋内,点燃灯台上的白蜡后转身搀扶过君邕王。
他借着力,抬起一条腿,费力的跨过门槛,迟缓的进入屋内。
摆设一如她活着的时候。
君邕王举目四顾,目光所及之处,皆是眷念。
他来到妆台前,伸手一寸一寸的抚摸过这些她曾经用过的妆粉首饰。
上面已经布满一层厚厚的灰尘,早已看不出昔日的华丽模样。
他拿起一根簪子,用自己的袖子拭了拭上面儿的灰尘。
动作既温柔又仔细,好似对待一件无价珍宝。
将灯台拿过来。
昏暗的烛光下,这根白玉梨花簪透出温润的光泽,就好比它曾经的主人一般,温顺而和婉。
可至出了那件事后,他才知道这个女人并非表面那般柔弱,她是荆棘,一根浑身长满了刺的荆棘
*
是夜,一抹弯月在Yin云的遮盖下忽明忽暗。
一辆马车靠着宫灯散发的点点光亮往城门飞驰而去。
咳咳咳马车内猝然传出一阵轻咳声。
陆旭急忙在小茶几上拿起陶壶斟了一盏茶水递道她身前:再忍忍,快出城了。
祁媃微张唇轻喘着,杏眼乌眸里因咳嗽时蓄出一层薄薄的水光,欲掉不掉的模样衬得整张小脸格外楚楚动人。
阿山哥哥见陆旭眼中满是坚定,祁媃也只好压下心中疑虑,接过茶盏,温水入喉,方压下喉间干涩的不适。
倏地,马儿出发一声长长的嘶鸣,前蹄抬起,在重重的落下,陆旭眼疾手快拉住了祁媃的手腕。
嘭的一声
弯月隐没,乌云滚动,这茶盏掉落的声音大得令人心胆俱裂。
祁媃惨白着脸,苦笑着覷向陆旭,她怎么就忘了呢?永嘉可是他的封地啊,她还在他的笼中,竟妄想插上丰满的羽翼,逃离他的掌控。
阿媃别怕。是在安慰她,却不是在安慰自己。
君邕王的脾气陆旭是最清楚的,他已经犯了他的大忌,是死是活全凭他一念之间,
陆旭掀开帐幔,便见为首的君邕王骑在马背上。
冷风萧瑟,伴随着低yin的闷雷声,他微眯着眼,刚毅的下巴轻扬,浑身散发着冷冽的气息,带着一股审视的意味看向祁媃。
祁媃不敢与他对视,只觉自己从头到脚都窜过一抹颤慌之意。
陆旭下了马车,走到君邕王的马前,跪了下来。
求君主放过阿媃,仆愿用自身性命做交换。
君邕王却是连个眼神都未给陆旭,他的视线一直落在那个瑟瑟发抖的小姑娘身上。
良久,他才开口道:你的命都是孤王的,你拿什么还。转视,高高在上的俯瞰着陆旭,那语气尽是说不出的嘲讽。
当初陆旭不过是个连名字都没有的莽撞小子,几番周折才来到君邕王身边,被赐了名字。
他今天犯下的事足矣死百回。
君主,陆旭死不足惜,只是求君主放过阿媃,她承不起君主给的天家恩情。说罢,便重重的往地上磕去。
君邕王如今而立之年,初遇祁媃时也不过二十六七岁,他眉目俊朗,身形挺拔,浑身自持一股成熟内敛的气势。
那日祁媃被痞赖追赶,恰好碰到君邕王,他出手救了她。
哪知这一救,便是二人虐缘的开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