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他擦拭。“休息会儿吧?”尼尔说他想先干完手头这部分。他起身去拿锯子时烟盒从口袋掉了出来,他没注意。
Z收走空碗,回来时将一条薄荷糖搁在图纸边,剥开一粒塞进尼尔嘴里:“冬天还早着呢。”
尼尔嗯了一声,将两块木板重叠,贴有图纸的那面朝上,图案之外四边各打了一个洞,他将螺栓插入小洞,木板两边各拧上一只螺帽。Z问他这是在做什么,他解释这样就能一次锯出两块大小完全相同的木板。Z表示自己还是没搞懂,不过他喜欢这样陪在尼尔身边看他干活。Z双手灵活摆弄着糖纸,翻来覆去地折叠拆解,叠到百合花时,饱受折磨的纸心绽开了一个小小的十字形裂痕,Z指尖一弹,百合花滚进桌子底下,落进一堆木屑。尼尔问他不去打猎吗,Z说这附近的动物实在少得可怜。
“耐心总会有收获的。”
Z笑他的语气像个老人。尼尔拿起锯好的部件对着骨架比划,开始打磨边角。尖锐的四棱在砂纸磨刮下渐渐柔和,他用绒布拭去浮在表面的细屑,为白蜡木板涂上清漆。
Z黏在他身边请求他跟自己一起出门,尼尔正翻开食谱,说他打算做Z提过的咖喱羊肉,这东西弄起来很麻烦,转身从橱柜拿出调味瓶挨个摆上大理石台面。厨房迅速被一股香料混浊的雾气填满,Z捂住口鼻打了个喷嚏,嘟哝着好吧,从水槽下拿出条砂岩开始磨刀。他将刀鞘挂在腰后,看着尼尔忙活一阵后出门打猎去了。
尼尔扭头喊了声注意安全,慢条斯理开启香料瓶盖,各舀一勺丢入解冻大半的带骨肉,与酸奶混合后抓揉均匀,放进冰箱。先前一批上漆的木板大多已干透,他又用吹风机挨个烘了遍。他注意着时间,估算Z的脚程,他想Z此刻大概已在一两英里之外。
他换了身灰绿色衣服。砂锅中炒制过的羊肉加了比配方多一倍的水和椰浆,正架在灶上用最小的火候炖煮。扑倒的草木清晰地指示出Z离开的方向,他沿着那方向出发,一路小心避开松脆的落叶和枯枝。走出半英里,脚印变得杂乱无章,好在树林里响起了枪声。那声音隔得很远,又穿过重重密林,被打磨得气若游丝。尼尔脚步放慢,循着声音的轨迹继续摸索,第二声枪响点亮了指南针,花朵腐烂的气味钻入鼻腔。他听见低低的野兽的嘶吼,却是人发出的。
一片叶子挡住在眼前,尼尔尽量轻柔地将它推开,另一片叶子弹了过来。他只有一只眼睛能透过灌木看,视线却更清晰了。动物已经僵硬,冷得像刚从冰柜拿出来,神经反射全无,尼尔视线上移,发现自己刚刚看的是条断爪,皮毛脏乱,内脏流了一地。Z低头将鼻尖埋入动物敞开的肚皮,深深嗅了一口,颤动的舌尖接近掌心的血迹,可能是担心野生动物体内潜藏的疾病,没有舔舐。尼尔慢慢后退离开,扫除自己的踪迹。灌木尽头是肉食性野兽发出的饥饿呻吟,野兽装备有利刃和枪支,却都弃之不用。
尼尔回到屋里才想起,人也算一种动物。
锅底的汤汁几乎熬干,食材都粘在锅底,尼尔关掉火,挨个夹起肉块查看,没闻出焦糊,稍稍松了口气。他加了些开水进去搅拌,羊肉已煮得太过酥烂、太过松散,再炖就要变成一锅糨糊了。Z进屋先来瞧了眼锅子,说他还以为这菜要花好长时间,尼尔说他是为防万一预留的,新手总是多需要点时间。
尼尔揉揉他的头发,瞥过他身上的血迹问他猎到了什么。Z漫不经心回答:“一只獾子,没什么肉,我丢在树林里了。”
“那玩意儿还是能卖的。”
Z说他记住了,他好饿。“现在能开饭了吗?”
尼尔叫他自己拿煎锅里烤好的面包,提醒他先洗手。水珠从Z左手滴落下来,在锅底嘶嘶冒着汽。他将面包伸进砂锅里蘸了一下,迫不及待将整块塞进嘴里。尼尔拍着他的背叫他慢点吃:“上次你说的武器展览会什么时候举办来着?”
Z冲澡时故意扯下花洒,尼尔半边身体湿透,跨进浴缸捧起他的脸颊,含入耳朵啃咬着问他是不是找死,Z按着他的胸口将他慢慢推倒,埋进他怀里磨蹭。尼尔反手关了龙头,吻着他的发心问:“要不要做爱?”Z的呼吸带着鼻音,说尼尔的身体好暖,他只想这样躺一会。
他们去利瑟罗格采购时庆典已过去半周。普莱斯一个劲怂恿两人去看看,趁Z挑选零食压低声音问尼尔他儿子最近怎么样,尼尔说这地方很安静,他觉得有所好转。老板说他们来得正是时候,今天是焰火表演的最后一天。尼尔仔细询问了他烟花的时间和集市环境,叫普莱斯从他身后的货架拿副耳塞,说他会带Z去看的。不过他要先去借用下对面电器行的电脑,咨询医生的意见。普莱斯立即爽快答应帮他照看Z。
瑞德尔电器行的老板与招牌同名,大概利瑟罗格的生活太过闲适,这里的人都懒于动脑,连翻字典也不愿意,干脆拿姓氏充数。他和瑞德尔只在买收音机时见过一面,对方却显得很热络,表示电脑随他使用,眼底兜着满满一眶同情,若恰好撞见他情绪软弱的时刻,同情还会顺着脸颊淌下来。看来老雷普利自杀的事情对这个镇子影响很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