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被抛向高处,紧随其后又是下坠的空落。只是在落入空洞的前一秒被另一双手接住。时崇丘紧紧箍住唐束楚,他的吻落到他眉毛上头,缓过气后,他问出那句在之前就应该问出的话,“和我在一起吗?”
他想找点话来反驳唐束楚这样的描述,最终却没能找到合适的语句,他轻哼两声,表达不满,然后,和人又抱了一会。他在想唐束楚和他说的话,想上帝的事情。最后,想到的还是他自己。这也没什么,他自己才是他在世界上的锚点。“我想抽根烟。”他和唐束楚说。“你来一根吗?”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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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觉得应该早点追你。”唐束楚说,“或者早点骗来你穿西装的照片也行。”
“也行?”
参考
我们怎能饮干海水?谁给我们海绵来擦掉这地平线?唐束楚嘴里念诵着另一个世界的话语,行为却和他的语言完全地剥离。他饮干的是时崇丘嘴唇上的津液,他的海绵是他的手指。他知道它要向何处前行,知道他当下这一刻的人生意义。他知道,也因此无论时崇丘对他做什么都能承受。这一刻他又愿意信仰上帝的存在。欧洲的虚无谋杀了上帝,而他按照自己的需要重新捏塑了上帝。他是时崇丘的模样。他和上帝一样。他是人的形象。
很脚踏实地,很实际的欲望。落回地面之后,想的就只是低俗的问题。“你就只喜欢那种是吧?”时崇丘的不满也很脚踏实地。自己的醋——当然也有必要吃。“喜欢的是我还是照片?”
“那你呢?”
“……也、也可以?”
最精彩的一段,往后的哲学都无法避开的一段。上帝已死。唐束楚自然而然地想起,他早翻烂了这短短的一页,他能够将语句背诵,虽然只是机械地重复,从未真正触碰到其中的心灵。他的世界同样没有上帝,但只是他的理智不足以应付它的存在和意义——他曾希望尼采也是一样。直到现在他才清晰地意识到其中的不同之处。
④尼采《愉快的智慧》
时崇丘掐他一把,“需要这么勉强?”
他知道唐束楚会照着他的说法去做。不加思考地,只为他所理解的他的意愿服务,也不知道这算是无私还是自我,好在有一个他们都愿意接受的结果。衣服掉落的同时,他听见唐束楚的声音响起,第一次觉得,这人有点含混和沙哑的嗓音也算悦耳。“……你从没听说过那个疯子吗?”唐束楚从被撩拨起的情欲中拼命找回一点理智,用他最熟悉的知识保证他的理性,“他大清早提着个灯笼跑到市场上去,喊着他寻找上帝、寻找上帝……”④
时崇丘不那么了解哲学,只从他的话语中感到熟悉。也许,确实应该熟悉。不深入地想,这就是他的生活。自然,对唐束楚也是一样。只是生活的局促很少让他们去想这样的事情。得再疯癫一些,甚至进入谵妄的世界。爬行的巨大蜘蛛,盘旋的长颈黑鸟,树,不断向上生长的树,茂密的枝叶,甘甜的汁液。混乱的色彩在眼前流动成无意义的语言。一切是尖叫和呐喊的表现,直到抽离之后才能将它们分明。
他只是懒惰,但不是空无。
“那现在呢?”
疯子。是疯子在呐喊一切,唱着他的安魂曲。喘息和呻吟。上帝在狂热的激情中奄奄一息。“这件事距离他们比最远的星球还远——”唐束楚背到这,“但是它们自己已经做过这件事了。”
“都、都喜欢吧。”
唐束楚小声地笑了,让时崇丘有些恼羞成怒。想把人从身上拎起来算账,却提前一步,被人扣住了手。“就是以前没想过……”他倒是诚实地说,“不对,也不是……本来以为你对我有点意思,后来发现没有,就没再想了。”
“你不也喜欢,”唐束楚摸了摸他的背,“不知道是我的我。”
而空气确然变得更冷,却不是因为他们内心的想法。只是因为衣物的剥落,将身体也蒙骗过去。紧随其后,他试图挤进那个无极的虚无。如果上帝存在,那就将他使用。像创可贴一样。将包装撕下,让它紧紧地贴到身上,而不是留在抽屉里,等着找到另一个孩子炫耀,或者,像安全套一样,等待另一个人的到来才将它使用。
“我当然喜欢你。”他放弃那点弯绕,怕这人听不懂又闹出什么好笑的事情。直白的话语说出,他试着吻上男人有些发红的耳朵,“哎——你要给我背尼采吗,唐束楚?”
楚又要凑过来吻他,没能成功,被一只手抵住胸口,他还有点委屈,露出一副可怜的表情,让时崇丘突然就想抛弃理智,将人的所有要求答应,“别这么看我。”他伸手捂住唐束楚的眼睛,“我说,怪不得那么多人喜欢你。”
又是这样的回答,抛去一个问题,却只有唯一的答案。没有任何别的可能性,就像他们现在的关系。看似铺好了退路,其实只有向前走的可能。火光亮起,时崇丘的脸凑到唐束楚的面前,分享一段香烟的火焰,“那要不要看电影,”他有意勾引更多的靠近,“爱情片,或者动作片也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