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细的人啊,运转员出身,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参数的微小波动都逃不过他的眼睛,可以用明察秋毫来形容。
“瓜婆娘!方脑壳,打胡乱说,硬是像个宝器,哪一个勒死的喃?”男主人正蹲在地上查看着折断的床脚,像针扎般猛得跳起身来,劈头盖脸地训斥道。
“拐咾!说错咾,不是勒死的呦,是吊颈死的哦。”红嫂子急于纠正真相。
“你不要开腔咾,不开腔能把你当丫贝儿卖了噻。”姜老板把眼睛一瞪,“秦中举是勒死的哦,吊颈也得用索梭勒颈子噻,这瓜婆娘用词不当哈。”对方陪着笑脸加以掩饰。这怎么能骗得过三哥呢?原来客人意外死亡是另有蹊跷,极有可能是被人活活勒死的,而且死者叫做秦中举。
“他身上带着值钱的东西吗?”白胡子习惯地筋了筋鼻子,用手向上推了推圆形眼镜,言有所指地看着店家。
女店家憋不住又抢着回答:“老先生!我们可没有图财害命呦,你把事情想歪咾。他哪个有值钱的东西呦,这位客人五十几岁,长得憋憋屈屈的,挖苦脸,尖下巴。随手有一个皮箱子,里面装着几件换洗的衣裳,几罐子蒙顶茶叶,荷包头豆二十三个大洋。出事以后,勒些东西都叫胡保长拿走咾。对咾,还有。”
姜老板马上将话题抢了过去,“还有啥子嘛?有金条噻,没得有嘛,胡保长正凶巴巴地在找呢嘛。老辈子、记者兄弟儿,他荷包头有个木戳子,刻着秦中举的名字哦。”
“是这样知道他的姓名的呀。”三哥随口说了一句。
“对头,他住店的时候只说是姓姜,从成都省来的,来勒该竹麻场收账,搞不称头他是啥个来头。我们都管他叫秦老板儿,哪个晓得他叫啥子嘛,见到戳子才整醒火咾。”
“还有药材铺子,和严老坎的茶馆嘛,都是秦老板儿他主人的。”多嘴多舌的女人没记性,赶忙插话提醒了一句。
刘庆东向白胡子老头点了点头,“如果印章是客人的,那么说死的人姓秦,叫中举喽。看来他指定是自寻短见嘛,谁会杀害个即没钱又没色、无冤无仇的老年人呢?”
胖老头应该是想起关于绳子的疑惑,“老板,你有几条采药的绳子呀?”
“两条。”店家姜威成张口就来,没有半点卡壳,然后又蹲下身子去查看那张被毁的竹床,“造孽,我的床被搞烂咾,可惜的呦,贼娃子搞啥子嘛?为便竹筒筒里藏着钱嗦?”
“是呗,这床不能用了,床沿都未能幸免。”刘三哥也蹲下来,想把它翻过来摆平放好,心里不住地好笑,这个小偷太搞笑了,没文化有多么可怕。桌子上明明摆着个价值不菲的金旮瘩,他却视而不见,认为极其普通值不了几个钱,翻箱倒柜一通瞎折腾,这是认准了钱财藏在床腿竹竿里啦。他心中暗自合计,“姓秦的来收租子,不可能就二十几个大洋啊,那些钱到哪里去了呢?是被这两口子藏起来了,不像,俗话说没有不透风的墙,不义之财早晚会泄露出去。这不,还有人在惦记着呢。而且看他们的言行举止,为人处世,并非阴险狡诈之辈。”
“翠翠她妈,天亮吃过饭去保公所,把勒盏灯交给胡保长,不是我们的我们不要噻,免得把我们当成坏人咾。勒个胡保长龟儿子,见面就问租子的事,没得!没得!好像我们跟他扯把子,哪个晓得姓秦的收没收到租子呦,我姜威成豆是打烂仗,也不花昧心钱哦。”男主人没好气地嚷着。
他媳妇同意地答应道:“总是嘛,明天我豆把它交上去,哪勒还要等到明天啊,天都快亮咾嘛。胡保长太贪心咾,把二十三个大洋、几罐子蒙顶茶叶全收咾去,秦老板儿还欠我们的住宿费和医药费喃,向哪个讨要哦。”红嫂子不满意地抱怨着。
一经提醒,客栈男主人愤然道:“豆是,皮箱子拿到保公所充了公,秦老板儿豆剩下勒盏油灯咾。”
刘庆东突然灵光乍现,脑海里显出了谜底,“嘿,难道是死者把租子换成了省油灯?在这穷乡僻野里没有识货的行家,被他淘到了流落民间的宝贝,可以去成都卖上个大价钱。一定是在这周边买的,否则不可能带个油灯满世地溜达。”他为自己的聪明沾沾自喜了。但他的笑容瞬间消失了,转换成凝重的表情。就在床帮子的下方,有一道道清晰的抓痕,杂乱的,深深的,不是有意用钝器划上去的,那是痛苦绝望的挣扎,刘三哥好似看到了一张正在扭曲变形的苦瓜脸,痛苦无助地瞅着自己。
第八章 磨西唢呐
一大清早儿,三哥便被吵醒了,不是人喊,也不是马嘶,是门外小孩子哼着朗朗上口的儿歌童谣。
“从前有个丁老头儿,养了两个儿,三天不吃饭,围到锅边转,买了三跟葱,用了三毛三,买个大冬瓜,用了八毛八,买了两根油条,用了六毛六。”刘三哥听出是个女孩子的童音,不用出去看便知她在地上画小人玩呢。
见窗户外面已经天光大亮了,不时传来鸟雀互问早安的啼鸣。可折腾了大半夜,实在是太困了,他想再睡一会儿,便翻身向里闭上了眼睛。
接下来刘庆东可躺不住了,小女孩用稚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