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再抱希望同他讲通道理,一有事直接罚,罚抄经、罚禁闭,人都不必过来,叫个剑童代为传达就行。”
“他就这么一个人,越想得到旁人的注意,却反而把自己推向越发孤立的地步。”
长仪眨眨眼:“可你跟昆仲裁、阮尊师的关系不是很好么?他至少有你们两个陪着呀。”
“是啊,我和他们关系好。”昆五郎笑着应,笑容里透出的却是苦涩,“那时我才被掌门接到剑宗,族兄和长辈对我什么态度都有,我总得寻个由头,好让自己在剑宗、在族内立足……想来想去,还是昆涉最适合当这个筏子。”
“所以,在昆涉身边连个能说话的人都没有的时候,我主动接近了他,成了他最信重的‘好兄长’。”
长仪的手不自觉地抖了抖,看他的模样竟有些陌生起来。她这时不太想听了,她怕听到什么与她印象中的“昆五郎”相悖的东西,她怕接受不了这样的他。
昆五郎却是没有注意到她的小动作,木然道:“我表现得像与昆涉投了缘,日日相处,不知不觉就接过了管教他的职责。昆涉学不会剑法,我来教;昆涉闯了祸,我来管。”
“他一遍遍学不会,更衬得我天赋异禀过目不忘。教会了,是我的功劳,掌门和长辈都看在眼里;教不会,也没人怨我,反倒还能显出我的耐性。”
“有他天天在身边上蹿下跳的衬着,更显得我知事明理。他犯错,我给他善后,陪他受罚,人人都道我宽宏、讲义气、爱护幼弟,人人都看得见我被他连累受了委屈,长辈们自然要在其他地方加以‘补偿’。”
昆五郎面无表情:“昆涉也足够单纯,真以为我是一心对他好,什么都听我的,什么好东西都尽可着我先挑。或许他也有所察觉,可他实在太渴望别人的注视,连这份真真假假的情意都舍不得放下——他这么好控制,我怎么会不与他打好关系呢?”
第203章 乱局
长仪开始还有些紧张,怕听到什么不能接受的内容,后来就渐渐放松下来——这不就是少年的一点小心机嘛,又不是故意去害人。他能够融入进宗族里,昆涉也有人陪着玩了,这不是很好吗?
至于目的不单纯,那可太正常了。就说他们这些仙门弟子,为着家族,为着宗门,有多少情谊是从头到尾不掺一点私心的?抱着什么心思结交的不要紧,过后如何相处才是最重要的。只看昆五郎先前拿着昆涉留给他的木牌高兴得跟什么一样,长仪就知道他对昆涉绝对不止是利用。
情分是处出来的,真心也是互相打动的。
她这里是放松下来了,那厢昆五郎说完半晌等不到她的反应,还奇怪地看了过来。长仪接收到他的目光,一时会错了意,还安慰道:“没事啊,有你一直看着他,昆前辈应该也是高兴的,总比他把路越走越歪,或是被外头的酒肉朋友哄去了来得好。”
昆五郎没想到她说的是这个,长仪看到他微微错愕的表情,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哪里说错了话。两人面对面地干瞪了一阵眼,长仪茫然地又补了一句:“那不是有句话叫久谎成真么,其实你后来也真习惯当他兄长了吧?”
“久谎成真……是。”昆五郎品了品这话,点头,却没有再拿他自己来说了,话题又绕回到昆涉身上,“昆涉一直这么混着日子,后来再发现路走岔了,想要争气了,却也争不起来了。可他又比谁都执着于旁人的认可,眼看在修道一途混不出个名头,不知怎么就起了从商的念头,成天跑下山捣腾凡人集市上的那些个物件,倒也真捣腾出了个名堂,至少那些个小师妹都乐意找他要点胭脂珠花一类的。族兄看他一下子就被女孩们众星捧月了,还以为他又学了什么沾花惹草的路子,悄悄跟我打听怎么回事。”
他说着,神色也慢慢放松下来,眼里浮现出些许怀念:“你们大概想不到吧,后世奉为传说一般的初代仲裁,年轻时却是在市井里染得一身铜臭味,能为着两个钱的利差跟店家讨上半天价的。”
长仪早前就听他说顺记名下的铺子全是昆涉的生意,当时不过想着那可能是仲裁为了收集情报的消遣,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出堂堂仲裁跟人讨价还价、计较那几个铜板的画面,毕竟仲裁可是……
“不问名利,舍去身家,摒弃人欲——这才是你们眼里仲裁该有的样子,对吗?”昆五郎叹了叹,“一开始听你说起仲裁院时,我怎么也没办法把你口中的初代仲裁和我认识的那个昆涉联系起来。是他在獬豸的影响下变了性子?还是那时的形势逼得他不得不变成这样?要是掌门在天之灵看见了,大概会觉得这小孩终于有他当年的品格了吧?从小就万事不管只知道任性添乱的混世魔王,终于也开始长进了。”
“只是这种长进,我倒宁愿他没有……”
青光渐隐。
唐榆从梦里惊醒了。
这一觉睡得跟打仗似的那么累,腰酸背也痛,胳膊也枕麻了,直起身时就听浑身骨头嘎吱乱响。他茫然地伸了伸腰,看着先前被他枕在脑袋下的几叠文书,一时还有点闹不明白情况。再看周围,是间熟悉极了的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