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柳言溪在天离门受了三年非人的苦楚,才走到今天这一步,她早不是当初任性冲动的少女。
且她如今明面上仍是二皇子的人,而天下人皆知,陆丞相在李誉麾下,若是贸然与陆景和相认,该让他如何自处。
柳言溪吸了吸鼻子,又拿出一片姜片含入口中,小心翼翼将匣子重新盖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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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皇子府中。
陆景和坐在水榭当中,一人执两子与自己对弈。
水榭外,李穆手提重剑对着一棵树喊打喊杀,剑尖嘶嘶破风却毫无章法。
陆景和修长的手指夹住一颗白子落下,头也未抬地笑道:
若是再坎下去,你特意栽的桂花树便要被你坎秃了。
李穆动作一顿,这才看清自己对着喊打喊杀的居然是他当年亲手栽种的桂花树。
因为小嫂嫂颇为喜欢他府中这处水榭,他便特意在水榭外栽种了她最喜欢的桂花树。
看着桂花树上被自己坎秃的树枝,李穆的脸色当即一变,急忙收了剑,耷拉着头进了水榭中。
她若知道了,定又要笑话我了。
李穆的语气带着几分委屈。
陆景和喉咙微滚,闷笑了几声,找了最大的茶杯替李穆倒了杯茶。
李穆擦了擦额头的汗,接过茶杯一饮而尽。
溪溪不会的。
不会?!
李穆放下茶杯,瞪大眼睛,夸张道:
景和哥,你是不知道!她在你面前和在我面前简直是两个人!她从小就爱笑话我!
仿佛是想到了什么难堪的事,李穆说完这话,面上表情忽然变得十分丰富。
陆景和淡笑着摇摇头,低下头去又落下一子。
李穆见陆景和不说话,将剑往身边一放,在他对面坐了下来,拿起黑子瞅了瞅,找了棋盘的一处角落放下。
今日那颜左使,也太自以为是。什么都不知道,就对你说教起来。她是觉得这样就能在父皇面前替李承搏个好印象不成?
李穆说话间还带着气,落子的动作不由重了一些,险些将棋盘压翻。
陆景和急忙出手将棋盘扶稳,瞅了一眼李穆,眼中尽是无奈。
他不疾不徐地落下一子,声音温润平静:
她说的是对的,我还要感谢她点醒了我。而且
陆景和默了默,抬头看向李穆,平静的声音忽然打着颤:
你不觉得她像溪溪么?
李穆落子的动作顿住,一抬头就撞进陆景和灼亮的眸中。
他咽了咽口水,将黑子落下,垂了眸,虽是不愿,仍开口提醒道:
景和哥,小嫂嫂已经走了,是我亲自为她收的尸。
不。
陆景和摇头。
他这人一贯温润随和,却在这件事情上用尽了他此生所有执拗。
他目光落在远方湖面上,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坚定:
她还活着,我能感觉到,而且,她很可能就在我们身边。
李穆心中一阵阵发沉。
虽然他也接受不了小嫂嫂已经离开的事实,且他也学着像他们一样,假装她还在身边,可他内心深处无比清楚,那只是他聊以慰藉的手段。
没有人比他更清醒的认识到那个少女已经死了,他带着她的尸体奔袭千里,早就将他心底的希望磨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