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那一捧不知谁送来的玫瑰花束。那花开的真红啊,像是鲜血,潺潺的从桌布上流了下去,将他的母亲和父亲都吞噬了进去,也把15岁的他吞噬了进去,再也没有出来。
他被保护得实在太好,盲目天真,愚蠢无知,被灌了一脑袋的仁义礼智信,以为只要相信父亲的朋友,相信国家的法律就可以还自己父亲的清白。
所以他在对方关派出所,还没有提审的关键时刻,并没有选择用钱去活动关系将他保释,只是无动于衷的,惶恐不安的,呆在家里,跟一样不知所措的母亲拥抱在一起,像是在风中两只瑟瑟发抖的羔羊。
但是羔羊生来就是被捕食者分食的。
父亲死的那天下了暴雨,15岁的他使出浑身解数混进监狱的刑场里,却只听见了一声枪声,还有身体沉重的倒地声。而等他失魂落魄的回来时,母亲坐在窗边,手上满是被剪刀戳出来的血口子,对他快活幸福的笑着,而旁边的桌子上,放着是一捧鲜红的玫瑰花。
他到底都不知道这束花谁送来的,也不知道对方在其中扮演着什么角色,但是他那天抱着花,顶着母亲尖锐的笑声把自己关到了房子里整整一天后,便再也不是那只任人宰割,求牧羊犬保护的羊羔了。
既然这是一个弱肉强食,强者为尊的世界,他即使当不了称霸一方的狮子,也会成为一只即使落单也无人敢惹的黑豹。他不需要同伴,也不需要伴侣,他只会日复一日的看守自己的领地,直到年老体弱,被新的强者所代替。但无论如何,如果要人想动他,即使是死,他也会将对方一同拽进地狱。
这套理念在之后的20年帮了他很多,也一度成为了他的精神支柱。但是这几年,随着年龄渐长,心态渐渐平和,秦屿开始思考这套动物世界的理论是否适合现在的文明世界,又是否适合现在的他。
毕竟现在比起过去法律严苛很多,纪律也严明,黑社会消声灭迹,出来的也只不过是几只软脚虾。
但是每当他有改变的想法时,那束怒放的玫瑰花和枪声就会变成横在他胸口的一道冰冷的钢梁,膈的他上不上,下不下,本来柔软的心脏又会冷成冰块,跟母亲和父亲的坟墓毫无生气的躺在一起。
这是个无人依靠,无人可以信任的世界。
秦屿想着想着,眼神便渐渐的冷了下来。许诺久久没听见后面的故事,爬了过来,小心的拽了拽他的衣袖:“撕票是什么意思?”
“就是····反正不是什么好词,你不用知道。”秦屿从自己的状态中惊醒,脸色难看的要命,看见男孩稚嫩而懵懂的脸,又勉强的笑了笑:“然后小男孩就使出浑身解数将钱打在了对方的存折上,他的父母回了家,跟他开开心心的吃了饭,一起去国外过幸福生活了。完结了。”
“这么短吗?”
以为会听一个荡气回肠的武侠故事的许诺有些失望的问道。
“是啊。就是个童话而已。快睡吧。”
如果现实跟童话一样就好了。
秦屿摸了摸他的头发,帮他把被子拉到了下巴尖:“明早记得早点起来,我有事要给你说。”
许诺小时候最喜欢看外祖母熬草药。
那时候他的外祖母还没有去世,年逾九旬身子骨也依然硬朗。她穿着一件秀着繁复花纹的绿色长袍,裹着头巾,正拿着勺子在一个漆黑的大缸里搅来搅去,里面传来清甜而苦涩的草药味。
“小诺儿,你知道我在做什么吗?”
大缸下面架着火,鲜红的火苗舔舐着褪色发青的缸底,粘稠的水液咕噜咕噜的响,发出让人安心,有规律的气泡爆破声。年幼的许诺抱着小腿坐在跟前,好奇的看着缸上的人物雕画,听见后啊了一声,回道:“是一生一世咒,对吗,阿母?”
“是的哟,你学咒术学得很快,真是个乖孩子。”祖母眼睛弯了起来,眼角层层叠叠的皱纹也好像蕴含着笑意:“这个是给你妈妈熬的,因为一生一世咒只能维持三年,今夜子时一过,你爸爸就醒了。”
“爸爸醒来不好吗?”
“他醒来,就会离开这里,不要你和妈妈了。小诺儿,如果失去你爸爸,咱们只能回到过去的山洞里,永远也不能出去玩了。即便这样,你也想要你爸爸醒来吗?”
“那·····那还是算了。”许诺睁着一双懵懂的大眼睛,认真思考了一会后回答道:“他答应过妈妈跟她永远在一起的,他不能走。”
许诺在床上睁开了眼睛。
天已大亮,阳光透过淡灰色的窗帘丝丝缕缕的透了过来,打在地板上一片灿烂的金黄。张姨已经开始做早饭了,能闻到从一楼传来的煎蛋和面包的香气。男人也起来了,正在下面跟对方交谈着什么,声音低沉好听,如拂面而过的清风。
他躺在床上,静静地听了好一会才起身去了卫生间。一阵水声过后,他顶着湿漉漉的脸蛋从里面出来,平静的环视了四周后从床头柜拿出自己来城市买的书包,开始收拾自己的行李。
在这里住了将近一个月,即使他并不主动要什么,也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