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这个词离苏暖已经很遥远了。
这个词对她来说一直都只是个空洞的名词,不承载任何感情,也不包含一丝含义。对她而言,这个词不跟任何人关联,只是一个简单的称呼,或是书本上陌生的文字。
当女人把口罩摘下的那一刻,在昏黄的路灯映照下,苏暖却是头一回体会到这个词的含义。
苏暖以前总奇怪于自己为什么跟苏暮霖长得不像,原来是因为长得像她,这个陌生的女人,这个自称是她妈妈的女人。
这个女人长着一双跟她一模一样的眼睛,只是眼角多了几道细纹,怪不得苏暖方才看她总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鼻子也一样。她先前还遗憾自己没遗传到苏暮霖的鼻子,现在却突然觉得有些想笑。
因为长相如此相似,苏暖连想去怀疑这女人的话都不能。
她在呆怔中被苏暮霖推进了院子,门也被他从外面关上了。苏暖站在院子里,盯着紧闭的门发了一会呆,突然转身跑进了屋里。
她三步并作两步的跑上楼,进了房间,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苏暖的房间里有个小阳台,从那里刚好可以看到楼下院子外的情形。
他们还站在那里,不知道在争吵着什么。不,或许不能算做争吵,因为苏暮霖一直站着没说话。
那个女人在哭,其实她长得也好看,哭起来梨花带雨的。
苏暖的视线一直停在女人身上,这个陌生的应该被她称之为妈妈的女人。她想从这个女人身上感受到一点温情,然而一点都没有。
她体会不到书中描述的那种温软的亲密的血缘羁绊,这个女人对她而言,就是个长得相似的陌生人。
苏暖甚至会有点嫉妒,嫉妒这个女人曾经与苏暮霖有过一段纠葛的时光,甚至有了她。
而苏暮霖此刻就站在这女人对面,他半垂着头,脸上的表情隐在Yin影里,两手插在裤兜里,长腿半耷着,似乎有些不耐。
那女人抬起头,泪眼涟涟,她似乎很激动,说着什么便要伸手去扯他,却被他侧身避开了。
苏暮霖侧过身的时候,苏暖刚好可以看到他的脸。面无表情,眼睛里像含了层霜,甚至有几分难掩的厌恶。
这样的苏暮霖跟平时的他简直判若两人。
苏暖突然就想起小时候外婆和那些亲戚总跟她说,你爸爸那个人,薄情寡义。搞大了你妈的肚子还不肯娶她,他就是个负心汉,自私无情,连自己的女儿也不要…
所以究竟是怎样的纠葛,让苏暮霖跟这女人有了她,又是为什么,说是死掉的人又会突然冒了出来?
女人声泪俱下,苏暖听不清她说什么,但她看出了苏暮霖的不耐烦。他靠到墙边打电话,一面说话,一面抬头看了过来。
视线正好落在苏暖身上,他脸上的表情很淡,似乎一点也不意外她站在阳台上,或者说,他早知道她站在这里看。
苏暮霖的眼睛沉墨如潭,直勾勾的看着她,仿佛能看透她的内心。苏暖抿了抿嘴,转身回屋,砰的一声拉上了阳台门。
连窗帘也拉上了。她躺在床上,眼睛盯着头顶的天花板,心里像沉了块大石头,原本的好心情荡然无存。
她曾经也想有个妈妈,但现在不了,她一点也不期待…
楼下传来了汽车轰鸣声,苏暖心尖一跳,猛的从床上坐了起来。
苏暮霖跟那女人走了吗?不会吧,他不喜欢她的,至少现在不喜欢了。
…是这样吧?
突然就很挫败,或者说是赌气。她重新瘫回了床上,这回连灯也关上了。
苏暖缩在被子里,听着空调发出细微的出气声,从车子开走后,屋外似乎再没动静。没有女人歇斯底里的哭叫,甚至连夏虫都似乎消失不见了。
苏暖像缩在一个孤独的世界里,整个世界只有她一个,原本觉得拥有的,也在这一刻全都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