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心照不宣端坐席上,各怀鬼胎。“父皇万安,今日儿臣及笄之宴,万分感念诸宾来贺,先饮一觞为敬。”朱鸢浓如墨深的乌发盘成扬凤发髻,两边插着六珠长步摇,仪态大方的站起身来,仿若世间光华皆逊色。“阿鸢有礼了。”文帝笑着端起酒觞,十二章龙纹印在黄纱罗上,外披熏裳,翼善冠下的眉眼慈眉善目。“二皇妹承礼之日,儿臣也有一稀罕物件赠与阿鸢妹妹,不知可否请父皇宣儿臣展现给众人瞧瞧?”从对面站起身的是万贵妃的长子朱昱,乃明文帝继任后的第一子,及冠后便封了爵位,赐号广陵,也是怀珠五公主朱萱一母同胞的兄长。“你既有此心,自然要看看的。”远处几人端着呈盘,眼前一只貂皮毛发顺亮,被打成了一件秋香立蟒大氅,展示在众人面前。“乌云豹氅衣不是豹皮,而是沙狐皮,则取数十只颚下皮毛攒成,外圈则缀由西域进贡的孔雀金丝织成,因此称得上雀金裘。”“陛下,阿鸢冬日里总是怕冷,如此厚礼可见昱儿对至亲的用心啊。”一旁说话的女子一袭水蓝十祥华服,点缀着同用金丝针针线线缝制的牡丹,乃是她朱鸢前世的仇家,万贵妃。她心里不屑的笑了笑。用心?她这位兄长日日抢破了头想要封太子,入清宁宫,当年梅花岭遇刺之事,便是这位年年都曾念着他好的兄长所做。朱鸢缓步走上前,眸中不知何时闪了些泪花,那本就雪白的颈子迎着暖阳,更添怜惜。“父皇,恕儿臣不能收受。”“为何啊?”“如今淮北鼠疫祸民不浅,街坊间小儿为之绝影,有棺,无棺,九门计数已二十余万,百姓疾苦在上,儿臣岂敢为了一时的荣华而泯然收受。”此话一出,该唱红脸的乃朝堂的几位重臣,而白脸的就数身边她这位兄长了。万贵妃那眼神也渐渐变了颜色,尽力压制着火,面上还讪讪的笑出了声。这死丫头短短一句话,倒是给昱儿冠上了一个不心系苍生,胸怀国事的罪名。“不过是你皇兄送你的贺礼罢了,阿鸢何必以此小事来推辞”“小事?”“鼠疫肆虐,人死十之五六,最严重的村落大饥疫,人相食,对于贵妃来说,是小事?”冯皇后静坐在金鸾椅上斜睨着旁人,挽着朝阳五凤挂珠钗,便也显示了那最为尊贵的身份。万贵妃吃了个哑巴亏,连忙给台下的朱昱使了个眼色,叫他速速退下,别再惹了陛下生气且是得不偿失了。“如今鼠患的确不容忽视,阿鸢能有此心,朕也很是欣慰。”只见面前的女子朱唇微启,双膝跪地说着:“听闻病者先于腋下股间生核,或吐淡血即死,儿臣愿亲自下城寻江湖名医拟草药方,体察民情,以解父皇之忧。”鬓边的流珠随着她跪拜大礼而摇曳在阳光下,那语调始终平缓空灵,带着些冷玉清霜的质地。
“这”文帝眸中流露出些许不舍得,他就这一放在手心里的嫡女儿,若是出了什么差池可如何是好。“求父皇成全。”瞬时间众臣皆发出些许唏嘘,淮北鼠疫本就乃烫手山芋,此等关乎生命大事的灾祸,众郡守皆避之不及。如今这位世人口中帝后爱之如掌上明珠的长宁公主,竟在此刻站了出来。一旁的万贵妃眼珠流转,不知在想些什么,连忙附和道:“长宁小殿下竟有如此胆识,乃陛下之幸啊,若是皇家前去赈灾可抚民心,何乐而不为啊”席坐上的邵元蘅眸中也流露出些意味不明的惊讶,神色不似往常那般清远疏淡,令人难以捉摸。她从前从无这般关心政事,如今倒是让人看不清楚了邵元蘅此刻也起身,挺拔的身影走上前来,与朱鸢同跪在堂前,清隽的眉宇瞧不出一丝慌乱,只是缓缓启唇:“此行安危不可知,还望陛下能允臣同行。”朱鸢轻轻朝这边瞥了一眼,心下有些复杂,这人怎么甩不掉似的。“邵小将军刚从荆州回京,恐是舟车劳顿”“不打紧,武人不惜累,更不惜死,还请陛下成全。”邵元蘅神情平淡,从容一笑。接下来,那如泉涌般的谏臣纷纷赞同小殿下所言,这也是朱鸢在迈出这一步之前早就料到了。她悄悄的观察着,万贵妃在这明庭上的耳目竟有不少人。“朕需思索再三,宴后会做打算。”宝华殿内。“阿鸢?你可知鼠疫猖狂,你若是有个三长两短,父皇该如何自处?”文帝手中的玉石转的飞快,眸间尽是忧虑。“父皇要信儿臣,此番只有儿臣能解淮北鼠难,如今荣阳民死不隔户,三月路亦无一人行,可见灾之严重,荣阳郡守恐无所作为,这般下去是大明之祸啊”朱鸢秀眉微皱,这些皆是前车之鉴,大明曾因鼠患百姓惊逃,城为之空,整整十年,死亡数以万计。那伟岸的背影是父爱如山,也是国之栋梁,她明白,自小到大,十指不沾阳春水,百亩东湖殿,朝阳虎渠,皆是父皇的宠爱。“父皇,阿鸢定会平安归来,再陪父皇下前日的棋局”她缓缓走上前去,跪在天子脚边,将头枕在阿父的腿上,宛若儿时一般,沐浴着至亲之爱。曾她以为所谓积土成山是也,失去一日甚易,欲得回已无途,如今还能依偎在阿父的身边,当真是万事蹉跎也心甘情愿。“阿鸢还想求父皇一件事。”“此番路途凶险,邵小将军承练兵重任恐不能托。”“儿臣听闻锦衣卫北镇抚司燕停武功盖世,且不逊于邵小将军,父皇若能把他赏与儿臣,才可保儿臣绝不涉险呢。”九:rou真的快到了家人们~~剧情比较慢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