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出柜好了.”
我愣在原地好一会,直到路过的同学无意间碰到我的肩膀,才彷彿被摇醒一样;我无意识的拢一下头发,转身离开.
这话让我大吃一惊;我是在幻听吗?我倏然停下脚步,回头不可置信的看着她.
我,直直朝我走来,他的脚步和移动的身形,彷彿柔劲但强力的拨开周遭世间的一切,奋力拼过阻拦而逆向前进;我的心胸好像气球突然被充满氢气一样,飘然直上天际.
“你怎么可以让
“你要跟辅导室谈谈吗?”
我几乎一整个晚上都没有睡觉,心里激荡着很多东西;心慌的迷惘和惊讶的欣喜交织在一起,我竟然感觉到温柔的失措;曾经我迫切的渴望脱离这种暗无天日的日子,但是,现在我竟然有近乡情怯的紧张,好像是婚礼前的最后一个晚上吧,我几近神经质的啃着自己的指甲,在淡淡的夜里揪紧着心.
几乎在同一秒,彦妈的手抓过彦的另一隻手,猛力把他拖过去,我可以看得出她激动得全身都在颤抖,然后伸出食指用力的指向–我的背后,厉声说出:
然后,她用一种说不上来的奇特眼光看着我,低沉的问:
下午我碰到导师,她迎面走来,朝我涵意深远的微笑着,我们擦身而过时,她非常小声的在我耳边说:“我很替你们高兴,很佩服你们的勇气.”
音乐会开始在下午三点,我们练习完一起去吃了午餐,然后到会场.是心情的转变吗?彦一直牵着我的手,微笑漾在他的唇边.在后台我们坐在一起随性的聊着,然后,我们看到彦妈和彦爸一前一后的进到会场.
来到了我面前的彦,伸出双手来握起我的手,他呼吸的热气游畅在我四周,低声但是清楚的说:
彦和我决定在音乐会后向自己的家人出柜.
我的心里涌塞着一股难言的异样感觉,但是又没有办法确切说出不对的所在;我想挥去那种感觉,可是它却像滴进水里的油一样,就那样固执的凝聚着飘在水面,想不看到它都不行;硬要去搅它,可以把它搅散,但是不一会儿它就又自己聚集回去了;彦怎么会跟导师讲呢?这对我来讲是非常意外的;这么多年来,我们从来不曾跟任何人讲过什么,而我觉得个性上彦比我还像坚决不开口的牡蠣;我觉得导师这个人很不错,至少她的鼓励表示正面的关切,只是–我真的不习惯跟别人讲这些事-也许,在我们出柜后,应该要渐渐习惯,所以,彦是在”练习”?我不敢真的去问彦这回事;我只能解释说,给彦找个合理的理由,也算是对他和我的一种交待吧?
彦妈踏着沉重而迅速的脚步,几乎接近疾走的朝我们衝过来,黑漆得好似铁銹的双目中,涨满了愤怒,激动,震撼,愕然,和痛心.我被这强烈的衝击震撼着,茫然地放开了彦的手.
因为彦星期四晚上没有心情去彩排,星期六我们到老师的音乐教室去排练.“贝多芬”的”春”的钢琴部份,我不知道已经练习了多久,可是我没有办法抓出那种”雀跃”的感觉,混乱的心情下,慌乱的手指在高低崎嶇的琴键上乱跌一通,听起来像是莫名其妙没有方向的无头苍蝇;曾经我觉得在这样酷寒的心境下练”春”真的是无谓的虐待,但是,现在和彦一起弹奏的情绪完全不同了,彦的音符,彷彿跟随着他跃动的脉搏,所有”生”的动力全部毫不保留的注入那暖烘烘的春天,我眼前几乎看得见含苞的花朵和融雪后湍流的溪水,那种”生气盎然”的感觉彻底激盪我的心灵,我看到彦的面庞浮现出醉然的红潮,彦和我的音乐復甦在这极度的欢喜中,不可言喻的快乐在我心底律动着.
当我的目光接触到彦妈的时候,我的心脏像是突兀的音符一样,重重的岔声一震.
我还是怔着,但仍然用标准师生对答来回覆;我点头说”知道”.
可是,当天色破晓时,我听到自己心中奏出这次音乐会的曲子–贝多芬的”春”–我衝到钢琴旁,音符从来没有那般雀跃的流洩一身,我深吸一口气,喉头蠕动的东西让我想要笑着喊出来.
这句话好像也没有什么不对的,但是我感觉浑身不自在,我摇头跟她说不用了.听了我的回答,她停了一下,然后很快的露齿笑了一秒鐘,又把笑收回去,凝视着我,说:“需要的话随时告诉我,不要等!”然后她就走了.
这天和往常的每一天没有什么两样,彦和我各自去学校,进教室时,彦已经在位子上,他轻轻的抬起睫毛,一簇灿烂的小光在眼角像从来没有被发现过的小星星一样轻轻的闪烁着;快乐的心动轻舞在我心头,我甚至觉得空气中的氧气比例变高了,不再感到垂死的窒息.
导师也停下脚步,灿烂一笑,然后”你知我知”的朝我眨个眼.她回过身,往我靠近了两步,仍然很小声的说:
“彦都告诉我了,他很开心,“然后她很郑重的看着我,用非常诚挚的口吻说:“这是一条比较困难的路,你们两人要互相扶持,知道吗?”
彦妈在门口停驻了几秒鐘,迅速的四面望去,彦和我几乎是同时间站起来朝他们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