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非几次侥幸死里逃生后长了记性,她那个年纪,日日对着那么个天神似的男子,恐怕当真会情难自禁。
因她知晓这位甜豆儿吃进嘴里,硌牙不说,更藏了毒,故而仅是微垂下眼避开他,“那皇叔且说说,朕今儿拿你作的这个筏子是何意?”
二人就这么
她抿了抿唇,低声道:“果真没有旁人么?朕听闻上月何家还给皇叔送了三个美娇娘,如今想必是枕榻尚温……”
成璧亦回忆起王府旧事,被酒莫惊春睡重,赌书消得泼茶香。临楼王除却早前在情事上需索无度,旁的一向都是宠惯着她的。
“浅近的有一重,便是要借臣之手给鱼庭真些教训。此人欲求不满,专爱撒娇卖痴,臣的尔玉如何能看上他?且那小儿白面无须,脚步虚浮,明摆着是个软瓜瓤子,尔玉既品过世间至伟,想来也早有比较……”
成璧掩唇轻笑,媚眼儿一飞飞到他身上,“都是他们自己的选择。如若鱼家不嫌皇叔蛮横的话,倒也无妨。”
女帝眸光微闪,紧盯着他勾唇一笑,“皇叔这话朕怎么听得有些刺耳?”
这话就含了些别的意味了。好像他筹谋皇位是受了她赵成璧的挑唆似的。不要脸到这个地步,也算得上老而不死是为贼了。
赵成璧不言不语,只将眼珠儿往右一撇,明摆着被戳中了心事又想着回避的模样。赵元韫摸了摸她的脑袋,温声道:“尔玉莫怕。”
“臣乃粗人,一向不解风情。一年俸禄就那么点儿,可养不起这些金丝雀,早就送到庄子上干农活去了。”
“小醋坛子。”赵元韫舔了舔唇,低下头凑到她眼前,与她呼吸相闻,“臣的枕榻是温是凉,陛下可想现在就试试?”
成璧仰着头高傲道:“脾气不好,多半是外强中干,朕自有内秀,何须怕你?”
闻听此言,成璧止住虚伪的笑意,眼睫翻覆间换上副冷峻神色,肃声道:“皇叔既知朕意,又为何配合朕演这一场戏?就不怕又成了金玉奴?”
成璧顿了顿,才道:“朕怕什么。即便路是错的,朕也不会给他们别的路。”
成璧娇笑着往后闪躲。
成璧不接他的话茬,又转回先前的话题:“浅近的一重毋庸多言了,再深入些……皇叔又品出了几重呢?”
“臣脾气不好,年轻时闯出了个薄幸的名头,人皆惧怕,也就陛下好这样同臣撒娇。”
“陛下登基不久,朝野上下口服而不心服,尤其世家门阀自有利益网络,逆朝代更迭而长存,如逢乱世更有利可图,一贯作壁上观。清流么……都是些迂腐不化的老顽固,然在它二者之间,还有另一股势力。太常寺卿鱼家是本朝新贵,因着儿子的缘故不得不尝了第一杯羹,其族有财无势,鼎盛一时,可若下一代无法走科举考出个名堂,终究是无以为继。如今陛下在臣面前护着愉卿,自是属意提拔新贵,将其与自己牢牢绑缚在一艘船上。鱼家与新贵别无选择,只得使出浑身解数捧住王座不失——毕竟都是些没根底的。只知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哪里知道路选错了,万事从头皆成空呢。”
那厢赵元韫倒是没有即刻回答,神情颇有些缥缈之意。
“怎会没有私心?”赵元韫叹了口气,蜜茶色的双瞳中失落与欣慰交织,“可若只剩私心,臣这一世也未免太苦了些,少不得用自欺欺人的法子劝自己:臣与尔玉的那一段最是与众不同,只有彼此,只信彼此。即便时过境迁,那段记忆也是独属于你我,再无旁人可涉足的。”
成璧噘着嘴将手往回抽,却动弹不得,又假意挣了二三下,终于乖乖任他抓牢,只不过眼儿仍定定的望着他,眸色如水,似怨似嗔。
成璧听得小脸通红,连忙捂住他的嘴羞恼道:“真不害臊!越说越下道了,皇叔脑子里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实话总是刺耳的。莫论最后一句,单说前言对否?”
赵元韫亦笑:“尔玉聪慧。臣虽年长,却不免时常自觉不足,本想躲懒,因有尔玉在旁作比,才起了些争强好胜的心。”
“站不站队的,朕又不曾栓住谁的腿……”
成璧噗嗤一笑,因觉不大严肃,故而忙又绷起小脸追击:“皇叔在众宗亲里是最阔绰的,京郊有庄子,封地也有庄子,闲时体察民情想必别有风味。”
“朕可不信。若皇叔果真没有私心,那中意尔玉多半也是假的。也不知背地里养了多少娇软美人,到朕面前反要用话术糊弄着。”
赵元韫拉住她两只玉手放于唇边,轻吻了下她的指节,温和笑道:“后宫本就该为帝王开枝散叶效劳,臣再爱喝醋也得有个度,无甚可避讳的。”
赵元韫闻言点头笑了,“正是如此。陛下在那鱼家蠢货面前点出你我二人的矛盾,言辞步步退让,语意却是步步紧逼,偏要那鱼家立时择了站队。”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新贵要选,自是会选好拿捏的,待除去最难啃的骨头,剩下的嫩肉,怎么吃都香甜可口。臣与陛下,孰为掌中之雀,一眼即可分明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