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微兰没有再回,推门走出了废品站,微微叹了口气,大概干妈怎么都想不到,自己的儿子最后会在这个城市里收垃圾和废品。
谢微兰笑笑,并未将他的话当真,但还是留了一个地址。实际说起来,姚家人才是她的亲人。
谢微兰离开申城之前,去见了干妈的独子姚亚文。曾经干妈一直以为会挨枪子的儿子,并没有挨枪子,而是在废品站上班。谢微兰过去的时候,他正在用干抹布擦一块陶片,看到她来,还有些意外。
姚亚文瞥了一眼,他最近确实缺钱,伸手接了过来,“算我借你的,你给我留个地址,我以后手头宽裕,就还你。”
“好,我会慎重考虑。”
她当年给她生母的教训可不小,搅和得唐家完全容不下这个人,她想,张伽语大概是恨毒了她的,怎么会告诉姑姑她还活着?
搬了张四脚算齐全的椅子让她坐,谢微兰直接道明了来意,“我姑姑回国来找我,我预备和她一起去欧洲,这是我身上一半的积蓄,”说着,递了一个信封给他,“我可能以后也不会回来了,这是孝敬姆妈的,她要是出不来,给你也是一样的,她以前最担心你。”
站在监狱门口的时候,她隐隐想着,大概她这前半生体会到的一点母爱,就是从林岫云身上,干妈不仅帮她摆脱了藏季海的阴影,还手把手地教她如何写文章,如何分析时政,如何在体制内行走。
这一天,谢微兰才知道,姑姑后来去她外婆家找过她和她生母,但是她生母告诉姑姑,自己得了急病,已经没了。
“哎,好,好!”卢晓云望着她,眼带祈求地道:“薇薇,你好好考虑一下,我是你亲姑姑,我不会害你的。”
但是,她生性谨慎,觉得还是要再考虑一下。
她听姑姑说完以后,有些奇怪地问道:“是谁告诉你,我还活着?”她想总不可能是张家的人,他们当年都没说,难道现在良心发现了吗?
这倒是谢微兰不知道的,她从生母那里听来的是,父亲带着一家人去台岛了,单独撇下了她们母女二人。
谢微兰有些恍神,好半晌她才听到自己的声音,“我考虑一下。”她从没有想过,离开这个地方,但是当姑姑一提出来的时候,她竟然立刻就生了离开的心思。
这是她和卢晓云的第一次见面。当卢晓云第二次来找她的时候,她就给出了肯定的答案,和卢晓云一起去欧洲。
姚亚文有些奇怪地看了她眼,“好,我有机会去看看。”
谢微兰听到这里,有些沉不住气地打断道:“好的,卢女士,我再想想,今天我这边还有工作,不便再招待你。”
卢晓云说到这里,望着谢微兰道:“怀薇,你跟我走吧?卢家现在就只有我们俩个,我在欧洲还有一些薄产,我百年之后,这些都留给你。”
而干妈所求的,是希望能手把手地教出一个优秀的政界新星,一个不像她儿子那样,迟早要吃枪子的后辈。
俩人稍微聊了两句后,谢微兰就提出了告辞,但是姚亚文喊住了她,“确定了吗?真的是你姑姑?别给别有用心的人骗了。”
她回了一趟申城,想去探视一下干妈,但是干妈不愿意和她见面。她也知道,干妈是不想耽误她的前程,干妈不知道,她早就不在体制内工作了,影响不到她。
虽然目前在这废品站的小院里苟且地活着,但是谢微兰知道,随着改革开放的浪潮,新的时代到来了。提醒他道:“你要是在这边待腻了,去南方看看吧,那边挺不错的。”
出了废品站门口,她不知道,自己还该去和谁道别?
不见了,薇薇我去找过你的,我去找过你的,我要是知道张伽语做出这种事来,我当年就是拼着命不要,也不会离开大陆的……”
一个人去了申城第一百货公司,现在的第一百货,商品比六十年代要丰
姚亚文点点头,“多保重。”
她和姚亚文向来没什么交集,这人在六十年代就爱投机倒把,父母想把他往仕途上推,而他自己一门心思想做生意。这也是干妈断定他迟早吃枪子的原因,可是正因为他的执拗,使得他在父母出事以后,能够全身而退。
卢晓云也没有逼她,和她说了些在申城见到她生母的情形,“她老了很多,我报了姓名,她才认出我来,我问你的消息,她说你过得很好,比跟着她要好很多……”
谢微兰闻言,不由莞尔,“确定的,我成孤儿的时候,已经有记忆了。”
姑姑后来只身去了台岛,又碾转到了欧洲,经过努力,在那边拿到了一份教职。最近得知大陆这边放宽了政策,想着自己年事已高,趁自己还能动的时候,回来给家人扫个墓,意外得知她还活着的消息。
卢晓云边擦眼泪边道:“是一户姓贺的人家,说他家过世的老婶子,曾经说过你还活着,在申城工作。我就给了张家人一笔钱,要到了你母亲张伽语的地址,她说你改名叫谢微兰了。现在大陆这边对华侨回国寻亲还比较愿意帮忙,我就找到了你现在的地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