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个晚归的日子。
别墅里很安静。
林新语拿下了澎湖山开发项目,拉上他去庆祝。实际上是开车兜了一圈,山路弯弯绕绕,汽车引擎轰鸣,惊起不少鸟叫。
只不过冯驭内心很平静,不,应该说像一潭死水,激不起任何涟漪。
他以前也有过叛逆时期,为了逆反冯妧。飙车喝酒打架,很固定的叁件套。跟着他之前看不上的浑小子们,当冤大头,当付款机,当群架里那个下手最狠的人。
和看动作片是不一样的心惊rou跳。那种心跳加速要很久才能安静下来的感觉,很刺激。但也很空虚。冯驭的拳头砸过墙,砸过人,也被人砸过。不伤及根本,打完给医药费,脸色平静地挂彩回家。
但冯沅并不在意这些,依旧照常蔑视他,可怜他,又心疼他。
把学坏当酷,以不爱惜自己身体为代价寻求同龄人的认可,是一件很蠢的事。冯妧坐在轮椅上,转告他这句话时好像有些悲伤。但看他的眼神依旧充满蔑视,好似他不堪入目,不值一提。高贵的王不低头看人,她的脊背永远挺拔。
但他没否认冯妧的话。用拳头说话时,仿佛带他进入了另一个时空。他也会在白天课堂想起晚上的出格行为,他自己都有点恍惚,是幻想还是真实发生的。他当时是为什么要那样做呢?说不出理由。
直到出差回来的父亲和他进行了一场体力悬殊的单方面搏斗后,他就不再犯浑了。就在客厅,父亲赢了后朝母亲讨要亲吻,冯妧窝在轮椅里,靠近他啧了一声,脚尖踢了一下他的脑袋,“你看到了吗?你太弱小了。”
地板是冰的,浑身是痛的,感觉脑子也是不清醒的。他看向客厅的天花板,看到一片洁白。
崔喜不是这样的,崔喜总是抬头看他,温柔,平和,对任何事充满好奇,笑起来时双眼皮比平常明显一些。
好安静,每走一步都只有脚步声。沙发上没有人眯着眼追剧,没有小尾巴跟着他讲今天做了什么。只有夜色入户,流淌进来的只有静谧的、黑色的空气以及白色的月光。
磁吸挂件只贴了冰箱外层的不足叁分之一,从左到右,从上到下,甚至控制着间距,即使它们大小不一、造型各异。
如果现在来问崔喜,他觉得崔喜会一个个介绍它们,如数家珍。购买时间原因地点方式寓意什么的都会倒豆子一般告诉他。因为她就是这样生活在每个微小确切瞬间的人。
确切的,认真的,对生活微笑的人。
一楼阳台建了架子,花很少,绿植很多。他把仙人掌养死了好多盆,多rou跟鱼苗一样勤换。养鱼口诀一叁五七:一天喂一次食,叁天换一次水,五天清理一次鱼缸,七天换一批鱼。而他甚至创造过多rou两天死亡的记录。花会随季节更换,冯驭并不养花,只看花在绿植群中绽放的样子。
崔喜的房间保留着原来的样子,但衣帽间一直在扩大着,漂亮的限定的上新的奢侈品都往里塞,他想听到那句“谢谢,好漂亮,我很喜欢。”
洗漱后反而更不觉得困了,冯驭到书房坐了一夜。
窗外朝阳从地平线升起,空气里有细小雾珠,轻轻飘动着,流浪着,洒下一整个清晨。
秋天了,梨子水可以煮了。好想快点到冬天。冬天有雪,还有一个太阳刺痛眼睛的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