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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猩白之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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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戈缇辨认出这是种高度变异的夜光苔藓,不可食用,具有近似智慧的灵性。如若某在光线昏暗的场景下,还会飘出星星点点的孢子光泡。

    白蜘蛛蹲伏在虫笼中央,拼命地以头部蹭着长须草的分叉,暗中纠正:“贪得无厌的不是我,不是我们,而是身为最终受益者的你!重申一遍,我对他的猎食冲动,源头在于你的思潮冲击。直面自己的邪恶本质吧,你首先得完全自控,不让那些念头浮现于心,作为次级衍生体的我们,才会放弃将你的想法付诸行动。”

    说到最后一句,这头衍生体已潜入精神维度,在一片深邃死寂的黑暗中,翻出了从本体意志深处辐射而来的恐怖讯息——

    看似美丽梦幻,实则对笼内生物具有极强的抑制力。

    片刻之后,当时瑟端着一张巨大托盘步入餐厅时,眼中所见的景象,便是少年正拔了一根长须草,隔着虫笼在逗弄他的衍生体……之一。

    看起来非但不再害怕,反倒还有点玩上瘾的趋势。

    永无休止地享受美味,榨取最上等的精华之果。收割这悉心温养的无上祭品,品尝那坠入掌心的天选灵魂。

    “小缇对你的存在确实有所改观。”时瑟淡漠而冰冷地回应,“可你索要的报偿,对他而言即是最大的恶意。不要贪得无厌。”

    “你刚才又吓唬我!”

    此刻偌大的餐厅中,在逐一亮起的壁灯辉光下,时瑟的风仪步态俨然无可挑剔,隐隐透出种近乎神性的完美,偏又带着一缕恰到好处的烟火气息。

    察觉到另一边的本体思维波动正上下起伏,其间涵义似怒似忧,又夹杂着矛盾的喜悦与自责,白蜘蛛抢先从意识中传回一句:“我做出点牺牲,过后再拿报偿。”

    然而下一瞬,时瑟却又恢复了与衍生体之间的共享状态,只是稍稍减弱了连接强度。

    进食,进食,进食!

退了出去。

    时瑟神色宁定,将托盘放上另一张主桌,摆好餐具,揭开罩住食物的保温盖,柔和地唤了一声:“别玩了,快过来用餐。”

    在这位大少爷的注目下,白蜘蛛的螯牙与颚状须肢无声地碰擦了两下,接着挺起臃肿又美丽的蛛躯,哒哒哒地爬向那对它根本不起作用的虫笼,自己开门、入笼、关门,然后揣起节肢蹲坐下来。

    白蜘蛛紧盯着戈缇明显僵硬起来的身体,数只单眼的红芒幽幽凝止,蛛躯表面则泛起一点虹光,犹若水光中的珍珠贝母般氤氲幻丽。

    戈缇这才扔开手中的长须草,一下子扑到餐桌前

    不过,碧尤娜这么想倒也没错。白蜘蛛藏于深处的危险与邪异,绝非少年在图鉴上见过的那些怪奇物种所能比拟。

    他可能的确在作死……

    随后,它便主动切断了同调通感的连接。

    不知怎的,戈缇内心漫溢的恶寒竟莫名散去。他将调酒匙从白蜘蛛的附肢中抽出,在指间灵活又飞快地旋转了两圈,掷飞镖般精准地将之投入了一个镂花筒中。

    白蜘蛛以一种温顺而无耻的姿态与少年嬉戏着,继续对它那善于伪饰和拟态的本体抒发意见:“但你做不到,在你、我、它们——我们餍足之后,他未给出过激反应,这让你更难约束思维的火花。你以为我离开那个地方,是因为没能以原型享用心爱的祭品吗?不!这只是你为自己创造的借口。你已无需与‘源核’引发的饥饿感做对抗,却仍有不必要的食欲。没错,可悲而罪恶的食欲……而不是对恋人的正当性欲。”

    这份经年累月精心编织的温暖,独特且极具针对性的诱惑,早已令最警觉的猎物自投罗网。可惜织就此网的每一根丝线,皆是掠食者以虚假的身份,设定的“人格”为基点,沿着时光营造出的泡沫幻象。

    特意微型化的白蜘蛛则在意识中评价道:“有时换一种互动模式,能起到良好的调剂效果。我们现在就相处得很愉快,只要有足够的时间,他终将学会欣赏各色异类的生命形态。”

    白蜘蛛立即发出一记细小、柔软且悦耳,足以激发少女们的爱怜之心,但与其未曾显现过的原型威仪毫不相称的虫鸣!

    戈缇嘴角弧度扬起,将虫笼拎到面前,笑嘻嘻地说:“为了过会儿我能有个好胃口,你这就可以进去了。”

    无数零碎、纷乱而深具力量的呓语交叉重复,汇聚成森然浩大的资讯洪流。毋庸置疑,没有任何一个衍生体,可以抗拒这发自本源的指令。

    戈缇不禁怀疑,少女是觉得他想裸养什么高危异虫,怕他作死才挑了这么个保险装置。

    它的本体沉默地断绝了这种隐匿而特殊的“自我争议”。

    进食,进食,进食……

    那座虫笼的造型极富艺术感,笼条上爬满了繁密的植物细胞组织,为冷冽的合金增添了一股怪异而别扭的生机。

    幻象一旦被戳破撕裂,惨烈的真实惟能带来绝望与痛苦。而他不希望这种事会发生。

    然而戈缇却无半分触动,深黑双瞳深处闪烁出点点蓝意,头上仿佛冒出了两根小恶魔似的犄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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