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儒风从马上翻落,在草地上滚了两圈才停下来,他眼前时而昏暗时而光亮,抬手一摸鼻底,果然有血丝痕迹。蛊虫的发作出了点变化,他不明白这是好是坏,但只要还能行动,他就能立刻爬起来继续上前。
进入南疆以后雨水就一直下个没完,比碧湖湾的雨季还长,据说这地方以前归龙宫管,所以常年降雨shi漉漉的一阵霉气。整个都城都半埋在水里,长柱子杵进去,延伸出一排排吊脚楼,百姓各家门口停着小船,出行全靠划水,唯一不同的是中间那座巨大的玉雕城堡,白璧无瑕,层叠交错,在蓝空下仿若漂浮着,不受地面水的侵蚀。
南国经历了一场浩劫灾难,王城内的贵族宁愿自保而不顾百姓死活,被邻国一步步吞并海域截杀船只,却半点不敢吭声,直到人家闯进了宫殿,一刀割下了白鹿王的人头,挂在城门上三天三夜,还当着众人的面在戈壁上凌辱了小公主,叫嚣着要她们供上以前卖春于暗市的公孙氏血脉,一日不得便杀一百,整条天河都被血染红了,城民哀嚎了半个月,直到子雅夫人带兵打了回来。那之后王城里的权位就变了,王室被架空在了堡里,整个南疆的权力都实际掌控在这个外姓女人手里,她有太多传说和荣耀,背后也有很多指摘和嘲讽,多少年腥风血雨过去了,而今她已年长,却终身未婚,城中人难免议论,想来这位夫人已经没有了生育能力,她若是有朝一日身故了,这万千集权要交到谁手中去才好。
这事情不光她的城民帮她想,越延千里,不论是中原还是海岛,多的是想帮她忙的人。今日她就正招待着一位,黑色蟒袍上锈金丝盘云,他这是穿了得体的衣服来的,说的却未必是得体的话,子雅招呼人给他个椅子坐,自己则亲自给来客削起了梨。
“不是我小气,你这一张口就想要二十万,未免也太狮子大开口了,狐狸。”
狐狸应着侍从坐了下来,还是那份熟悉的姿态,笑意从容。
“夫人于微时得过我家的匡扶,那时候便扬言滴水之恩他日必报,不会不作数了吧。”
“噗。”子雅笑了一声,旁边的侍女端来一个空盘子,承接她一块一块削下来的梨块,“我这个人向来言出必行。”
她削去最后一块,手里停顿了一下,将果盘接了过来,反将果核放到侍女手里,然后随性的拿起梨块自己吃了起来。
“当年我修书求遍四方,只愿借十万兵卒,你家老头不肯,还叫使官将我骂了一通,说什么小小女子妄想领兵,不如早日寻夫嫁主,不要出来丢人,是你家长公主夜盗军令,硬是从边境调给我二十万大军,后来老匹夫罚了她冰刑,寒凉冻坏了身子使她失去生育能力,我心里亏欠,许诺他日必报,自然不敢相忘,只是我要答报之人,和你所求之人,可对的上么?”
果核被送到眼前,狐狸闻言,不动声色,意味深长的抬起眼笑道:“我家公主一直念着您是个爽快人,这等时机自然是优先信任您,我们办事的,又怎敢欺瞒呢。”
“这么说绿篱公主当腻了,也想换个皇位坐坐了?”子雅放下果盘擦了擦手,忽然眼色一变厉声令道,“把他给我抓起来。”
几个侍卫冲上来一把架住他踢跪下去,还未等他反应,一件红色妆物被扔到了眼前,一抬眼就看见子雅怒目圆瞪指着他骂道:
“绿篱是个怎样的烈性女子,你们敢这样羞辱她,你知道她死状多骇人吗?嘴里生生咬着一只人耳和一撮狼毛,被剖开了肚子啃得肠流一地,至死都瞪着眼睛,她叫牧女给我留了一句话,你给我好好听着。”
“我要他们血债血偿。”话音一落十几把刀同时落在了脖子上,狐狸这种时候依然是处变不惊,只是抹去了虚伪冷笑起来,抬眼望向子雅。
“不愧是南国夫人,洞察力依旧,谁也瞒不过您。只是您要是现在动了手,可就打草惊蛇了。”
子雅不屑的嗤鼻一笑,手中削皮刀随手一掂甩向狐狸,直直地落在他两腿之间。
“我连蛇窝都敢掏害怕惊着你那几十万小喽啰,把他给我囚起来,有朝一日让朱文衍亲眼看着他也流干肠ye死个痛快。”
侍卫应声将狐狸架了出去,子雅起身走了下来,捡起那红色妆物放在手心里,神色逐渐凄凉。此时一侍女从外面走了进来,停在她身边轻声说道:“主母,外面有一男子求宝。”
“求什么?”子雅不可思议的皱起了眉头。
“他说他是什么御柳门主,向夫人求南海鲛珠,大恩必报。”
子雅挑了挑眉,轻笑了一声扭过头摆摆手:“叫他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