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的齿轮一旦开始转动起来,似乎就再也停不下来了。夏天到来之前,兰斯的生活里发生了两件事,让原本他对祁默建立起来的好感和信任,消失殆尽。
第一件事,是祁默又莫名其妙地大半夜出现在了他的公寓里。
这天,兰斯似乎做了一个让他很不安的梦,梦里的碎片很混乱,他只记得自己在梦境里很悲伤、很害怕,可是到底梦见了什么,醒来后的兰斯却一点也不记得了。
他是被一阵熟悉的窸窸窣窣声惊醒的,愣了几秒后兰斯忽然从床上跳了起来,灯都没有开,就对着床板下声音的来源大声地叫喊:“祁默!”
里面没有答话,但是响动停止了,仿佛一只躲在黑暗里的老鼠,被人类的一声呼喝惊吓住了,不敢动弹。
“祁默!是不是你!你给我出来!”兰斯忍无可忍地吼道。
顿了几秒钟,床底下传来手撑着地板爬行的声音,不一会儿,床单撩起,那个熟悉的高大身影,果然又从床底下钻了出来。
兰斯看不清祁默的表情,这一次他没有开灯。他有一种预感,隐藏在黑暗中的一些秘密一旦被暴露到光天化日之下,自己心里最后一点能自欺欺人的希望,也会跟着一起破碎。
“你看着我!”兰斯喝道,“你告诉我,你究竟是为了什么,三番四次地要在半夜里潜入我的房间,你究竟想要得到什么!”
祁默站在淡淡的月光下,沉默地闭着双唇。果然,他像往常一样,什么都不打算告诉兰斯。
怎么会这样呢?祁默,这么多天以来,一直都相处得好好的祁默,他的行为逻辑明明已经越来越走上常人的正轨了。前些日子还在湖面上安慰兰斯,叫他不要怕,还把自己的肩膀给兰斯倚靠。怎么会忽然又变得不正常了呢?
兰斯觉得自己对这个人的耐心和好脾气已经到了极限,今天如果祁默不给他一个合理的解释,他是真的绝对不会再给他好脸色看了。
“你说话啊!你到我房间里来,是不是想要找什么东西?是不是一直没有找到,嗯?你到底想要什么你说话啊!我们不是说好的吗,你想要什么,只要直说,我都会给你,你何至于要鬼鬼祟祟地三更半夜来做贼!”
明明是那么近在咫尺的祁默,明明是那样对自己温柔过的祁默,为什么此刻站在那里,只隔着三两步之遥,却感觉那么陌生,那么疏远?
兰斯无力地坐在床沿上。他已经不指望从祁默的口里问出什么来了,他只是重复着一句话:“你到底是不是疯子啊?你到底是不是?是不是?是不是?你之前跟我说过的那些话,到底哪句是真话,哪句是疯话啊?我到底可不可以把你当朋友?”
祁默就那样在兰斯的床前站了一会儿,然后转身走了,一句话都没有留。
兰斯呆坐了一阵,忽然想起来要检查那个暗格,他叼起床头的手电筒飞快地钻到床底下。祁默还没来得及盖上的地板暗格里,果然又留下了一个东西,一个让兰斯恐惧的东西,但比起恐惧,更多的是让他心碎的东西——那个兰斯像珍宝一样,天天要摆在枕头边上看着入睡的、祁默亲手给他制作的迷你兰斯娃娃。
娃娃被祁默用剪刀之类的尖利器具,戳了无数个窟窿,棉花从窟窿缝里面漏出来,东一簇,西一簇,就像小兰斯全身上下长慢了无数可怕的rou瘤。还有那两只用黑纽扣缝上去的眼睛,一颗被扯掉了,一颗的缝线被长长地拉出了一截,荡在那里,仿佛小兰斯的眼球被人抓了下来,却还牵连着通到大脑里的神经。原本用红色的水彩笔画上去的樱桃小嘴,也被祁默用黑色的马克笔涂画成了一整条又粗歪斜的黑线,看上去就像小兰斯涂了黑色的唇膏,在夜色里笑得妖异。
祁默,他终究还是疯了——不,应该说他一直就是疯的。
兰斯觉得只是之前自己太过天真了,以为祁默的疯病在自己的开解下已经有了好转的迹象。原来,一切都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而已。疯子做事,你何必问为什么,他今天可以给你一颗蜜糖,明天可以喂你一颗毒药,没准后天就能捅你一刀。本就没有什么逻辑的人,你去质问他为什么?呵呵,认真你就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