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避免惊扰沿途的百姓,杨昆带领的几千兵马皆是便装分拨行路。身边仅带了家眷和头十个家仆。金陵城内将军府的百余人,想离去的都离了,剩下的皆是自愿北上边塞。几辆马车却也是分头出发的。
其中,杨昆、柳湘及其伺候他的随从、孔霆和两个少年便是一路的。
说是一路,孔霆却并不常见杨昆。只因他同柳湘同乘了一辆马车,朝朝暮暮地形影不离。即使下了马车住进客栈,他与孔霆也是分开吃住的。甚至,两人即使相处在同一个空间里,哪怕只有咫尺的距离,杨昆也连一个眼神都不施舍给他了。
彭城,鸿渐客栈。
楚鳕和桂欣宇立在孔霆的身后。
窗边,一缕浓黑的乌云遮蔽了那弯正当明亮光洁的弦月,为夜色渲染了几分漆深可怖。孔霆临窗迎月,映射出一道孤清的背影。那暗影,凄楚得令人不可触摸,也无法触碰。
“一个月零七天。”
孔霆突然开口,楚鳕又是吓又是激动。慌不迭接口道:“一个月零七天?公子,是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吗?”
桂欣宇听他口气激动愉悦,忙暗掐了他一把,还不忘递给他一个凶煞的“闭嘴”的眼色。
楚鳕吃疼,皱眉恨恨地盯着他,口语:“什么?”
“将军。”
楚鳕乍一听,噤了声。眉毛鼻子嘴皱成了一团儿,悲伤愤怒,却也无奈。
谁能痴痴地爱一个人九年呢?即使一直都知道那人不爱他,也还是继续地爱着。多傻。
孔霆伸出食指在虚空里挥舞着,以窗为框,以月夜为背景,临摹着那人的轮廓。
桂欣宇不忍,“公子,要笔墨纸砚吗?”
“不了。”
话音一落,几人一时静默。不大一会儿,响起一道恍若叹息了很久才发出的声音。
“他不属于我。”
楚鳕看着桂欣宇,“”
桂欣宇摇头,相视无言。
“鳕儿,欣宇,有时,我在想..我当初要是没有向他坦露我的心意,只是默默地想着、念着、爱着,只要看着他过得好,知道他是幸福的,就够了。如今,我和他这般的相处景象”
“公子,你别这样想,会好起来的,将军他会对你好的。”
楚鳕扯着桂欣宇的袖子,“欣宇,你说!公子平时都最信你的话了。”
“我”
“你什么你呀?重点!说重点啊!”
“好了,”孔霆侧身,嘴角流露一抹笑意,“鳕儿你车总欺负欣宇了。”
“我哪有?”楚鳕蹭到孔霆身旁,“公子,将军心里是有你的。要不然,迁居分了那么多拨,为什么偏偏我们被安排跟着将军呢?连将军的父母和大哥们都是和我们分开的。”
“是啊?他们原本可以一家人过一个中元节的,多难得聚在一起的日子,都是因为我,他在心底也许是有点儿恨我的吧。”
“嘿嘿嘿!公子,你打住!别又胡思乱想去了!那些人不懂你的好,别跟他们一般见识去。将军大哥的爱妻喜欢上你又不是你的错,凭什么他!唔唔唔”
桂欣宇一个箭步扑过去捂住了他的嘴巴,“楚鳕,别说了!”
“为什么不能说?”
桂欣宇一抬下巴,楚鳕看过去,才惊觉孔霆已经走到了门口。
“公子,等”
“别跟过来,我想一个人出去静会儿。今夜中元节,你们自己出去热闹会儿。”
楚鳕看着孔霆的眼睛,一见那样的眼神,他就霎时明白自己不能再巴巴地跟上去了。
客栈过道里,孔霆走在拐角处,就听见一道熟悉的嗓音,瞬间周身的血ye都翻腾起来了一般,他下意识地躲进拐角处的角落里。
“昆哥,你还是叫上孔霆和我们一起去吧。”
杨昆静默着。
孔霆的心猛然高悬,一时竟好像不能自由地呼吸了。
“我不想看见他。”
低沉而决绝的声音。孔霆咬紧了下唇,竭力地不让自己发出任何的声音。
柳湘忽道:“昆哥,你看着我。”
“怎么了?”
“别问,看着我的眼睛。”
杨昆不知所以然,双目直直地对上了那双姣美如露的眼眸。
柳湘看着杨昆,当初彼此倾慕,彼此相恋的爱人。
他一心托付,说好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却也奈何终是抵不过漫长无期的岁月。
等闲变却故人心,不是故人心易变,是时间的漫长会让人经历太多的无常世事。昔日的相恋,也只是纯粹的昔日了
柳湘的眸光里渐渐地含了泪,视线模糊间,只觉唇上一点温热,杨昆俯身,一手搂住他的腰,一手托着他的后脑勺,唇齿交缠,蓦然深吻。
柳湘只觉心尖一阵滚烫,灼烧得大脑都晕沉了。
他缓缓地闭上眼睛,在这个人怀里释意地沉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