摆弄着调料碗里的蔬菜,都是楚冉夹给她的,连调料都是楚冉帮她调的。楚冉爱火锅如命,她们第一次出去吃饭吃的就是火锅,见林山雪不要调料直接吃大为震惊,勒令林山雪必须搞一碗调料,不然是对火锅的不尊重,林山雪多次拒绝无果,只能从楚冉调好的四碗调料中随机选择一碗。林山雪把戳烂的白菜塞进嘴里,抬头看见楚冉一脸期待的表情:“怎么样?我在网上新学的调料配方,好吃吗?”“……”林山雪从来感受不到食物带来的任何享受,她咽下口中的东西,咳嗽一声道:“还不错。”“你说话没有以前犀利了,终究被时间变成了无趣的女人,唉。”这年头喜欢讨骂的人还真多,林山雪无语的表情太明显,楚冉笑倒在卡座上,白了她一眼,笑声淹没在嘈杂的火锅店里,过了几分钟,楚冉直起身子,眼圈发红。她说她其实有点害怕,怕他表里不一,怕爱意不能长久,怕红玫瑰成了蚊子血,怕曾经的山盟海誓成了最佳讽刺……她做婚庆见识过太多走散的夫妻,甚至有些连结婚典礼的日子都没撑到就草草收场。林山雪听她断断续续地说完,生疏地揽着她的肩:“那就别结。”“你!”楚冉气,“那我喜欢他呀。”“那就结。”楚冉抹一把泪,推开她:“你到底会不会安慰人?”“见笑了,我只会骂人。”楚冉瞬间破功,扭头偷笑,末了收起眼泪转回来,清了清嗓,凑近仔细观察林山雪,贼眉鼠眼道:“你呢?你有喜欢的人了吗?”林山雪扒开放在她腿上的手,坐回原来的位子,聊天没顾上锅里的东西,锅底变得粘稠,像煮了一锅粥。“有又能怎样?反正最后都会变成蚊子血。”楚冉急了:“我那是乱说的!而且也不是所有人都会变成那样……”“大多数,”林山雪打断她,“不是吗?大多数都会变成蚊子血。”“你、你!你不行!”楚冉脸红气急地站起来吼道,“我可是希望你能得到幸福的人!”“你必须幸福!”银霜似的灯光照在垃圾筒上,里面放着林山雪下午扔进去的一束花,浓郁的红,近乎发黑,奋力张开的花瓣,看似正当时,透着悲伤的调子。不如楚冉身上的红好看。
那一番震惊全场的宣言后,她们在不再聊天,低头火速吃完,在火锅店前分别。楚冉要她去当伴娘,林山雪借口说工作忙,楚冉又让她一定要来参加她的婚礼,林山雪不确定到时候她的状态是否适合出门,只说尽量,楚冉不满意,嘟着嘴。眼见未婚夫的车停在路边,又不气了,紧紧抱住她,半响,红着眼在她耳边道,我们都要加油。加油?加什么油?楚冉没说,但林山雪知道,是对生活加油。没回家,坐在楼下,路灯被巨大树荫遮住,灯光顺着枝干发散,月亮藏在树荫里。江绥停在她面前,一捧昏黄的光笼罩着她们,林山雪仰头问,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在车上就看见你了。”江绥顺势把她拉起来,卫衣质量一般,洗过几次后领口松松垮垮,江绥一眼望见她锁骨上的纹身,半截飞机,少见的图案,很难不让人联想到一些特殊的事、特殊的人。出了电梯,林山雪惊呼一声,江绥把她的手腕扣在墙上,一手揽住她柔暖的腰肢,低头凑近锁骨上的飞机纹身,温暖的鼻息喷上面,林山雪痒得心里发颤。“江绥……”她叫了一声,声音太软,大抵是没有什么作用的。江绥几乎快亲在她的锁骨上,也许已经亲上了,但林山雪不知道……她攀着江绥的肩,江绥从锁骨上离开,顺着紧绷的脖颈,一路上滑,直至耳畔。她听见他轻笑了一声,“为前男友纹的?嗯?”门前的灯恰在此时亮起,一股电流传过四肢百骸,麻麻酥酥,林山雪呼出一口气,觉得有些好笑,万事处变不惊的江医生居然也会吃这种飞醋。故意逗他:“你吃醋了?”他今晚有应酬,虽然提前离场,但还是喝了几杯。二人凑得极近,喝了酒的江医生如地窖中深藏的葡萄酒,连呼吸都让人迷醉,勾人心魄的桃花眼让林山雪有一丝恍惚。“我不能吃醋吗?”林山雪笑了笑,下巴抵在江绥肩膀上。“你可以的,你最应该吃醋了。”林山雪看到污蔑她的博主好久之前发来的道歉私信,留了联系方式,并表示愿意赔偿。林山雪想点开他主页看一看,显示改账号已注销。流量就是金钱的时代,是黑是红好像没那么重要了,脸皮厚大可拿原来的账号继续发一些引战的视频、言论,恶心旁人不算,反正钱到他腰包里了。林山雪觉得他就是那种脸皮厚的人,不可能自愿销号赔偿。书房房门紧闭,从门缝中透出一点光亮,江绥先前说要帮学生改论文,想来还没改完。林山雪轻轻把脸贴到门上,门扉冰凉,里面一点声音也没有。落地窗容纳了整片月光,大提琴送去修的第三天就拿回来了,一直放在客厅,坏的饼干盒子安静的藏在床底下,不见天日,可见视若珍宝和视而不见之间的差距并不大。搬了个椅子到窗前,拿出大提琴。左手指腹上曾经有些茧,现在什么也没有,按在琴弦上微微发热。为了逃避周末学琴,林山雪装过病,用门夹过手,甚至想过把琴砸烂……她妈苦口婆心的劝她,你都坚持这么久了,现在放弃就是最傻的行为,听话,再坚持一年看看。余光看见她妈手上的衣架,所有反驳的话吞咽下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