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青扬给他逗笑了,伸手理了理他睡乱的头发,“你这个联想力真是让我叹为观止——我说的是工作,你想的是什么?”宋学谦噎了一下,跟在他后边儿不服气地小声反驳,“那能怪我吗?刚才是哪个禽兽非要拉我在飞机上来一场的,都碰上强气流了还不行,我腰都要断了——这是人干的事吗?”李青扬敷衍着哄他,“我的错,我不对,我背你走?”“不用!”宋学谦白他一眼,他不要脸他还要呢!两人顺通道出了机场,上了等候的黑色沃尔沃,宋学谦又叹了口气:“不知道他俩现在怎么样了,小庄奕原谅青海没有。”话是自言自语,眼神儿却一个劲往李青扬那飘。“要听我说?”李青扬抬了抬金边眼镜,斜睨了他一眼。“好啊。”宋学谦一口就应了,连客气都没客气一下。李青扬给他气得笑了一声,本来长途飞行很是疲惫,他在飞机上处理公务就没怎么睡觉,懒得因为两个小朋友的感情问题浪费口舌。但他家小朋友在旁边巴巴地看着他,刚才在飞机上把小朋友折腾得狠了,这会儿要是不把人哄好了,似乎也说不过去。他于是喝了口水,靠在后座上闭目养神,边说道:“这件事的关键还在庄奕身上。”“怎么说?”宋学谦虚心求教,帮他把眼镜摘了放到一边,叫他靠得舒服点。李青扬干脆躺到他腿上,声音低哑地说给他听:“看起来错的都是青海,只要他道了歉,把当年的隔阂都消除了,那他们就还能重新开始。”“你接着说。”宋学谦殷勤地给他按摩太阳xue。“但最大的隔阂就在庄奕心里。”宋学谦的手法不错,李青扬的眉眼都放松下来,“我猜他最在意的不是同性恋被揭穿受到的欺凌,也不是过去他失去的所有东西。”学业,前途,未来,这些东西庄奕不会怪到李青海头上。宋学谦问:“那是他爸爸的车祸吗?”李青扬摇头:“车祸的事不全是青海的错,庄奕心里明白,这事虽然不能忘记,但也不会一直记恨。”宋学谦不懂了:“那他最在意的是什么啊?”李青扬忽然睁眼瞧着他,“阿宋,如果有一天,我什么也没说,忽然走了……”宋学谦愣了愣,心先凉了半截,但还是问了一句:“你为什么要走?”“对啊,”李青扬语调慵懒地引导他,“我为什么要走?”
宋学谦愣了两秒钟,顿悟了。“对对对,我知道了,我知道庄奕最在意的是什么了!”他着急找手机,“我得把这事给他说清楚,这就跟他说!”他动作太大,李青扬差点从他腿上滑下去,自己坐直了,不赞同地盯着他。宋学谦根本没留意,摸出手机来又犹豫了,“万一庄奕不接我电话怎么办,我还是给他发微信吧。”结果打开微信才想起来,他根本就没有庄奕微信。李青扬在旁边不满地咳了一声。宋学谦仿佛这时候才想起他来,“你有庄奕微信吗?”李青扬还没说话,宋学谦已经自己伸手过来,从他口袋里把手机摸走了,顺手用他的拇指解了锁。李青扬的微信里工作往来很多,换个人就是瞧一眼他的手机那都得警惕,宋学谦这边直接在他微信联系人里头翻出了庄奕,李青扬都什么也没说。被小朋友一直无视,他心里有点闷。他一直知道宋学谦重情义,尤其对他那个弟弟,说是能把命掏给对方都不为过。李青扬第一次见宋学谦,就是他醒来得知李青海替他顶了罪,在病房里头嚎啕大哭的样子。李青扬自己多少年都没哭过了,他本来为了保住李青海,是来警告这群浑小子不许乱说话的,却惊奇地被宋学谦的大哭止住了脚步。他在病房门口默默地站了一会儿,听着宋学谦大吼着人是他捅的要去给警察坦白,几次想进去阻止他,最后却转身走了。他自小长于豪门世家,见惯了尔虞我诈、人心险恶,还不会走路的时候就叫亲姑姑几次算计险些丢了性命,不知道从多少豪门风波中才长成了如今冷漠睿智的样子。他自问就算是父母过世,他也未必会哭成这样。毕竟两人当年只是家族联姻,这么多年貌合神离各自逍遥,只是表面维持着夫妻的体面罢了;这两人都给过他父母的爱,但却从来没有让他体会过家的温暖。后来他亲自教他们对口供,霍然发现宋学谦是那伙人里头最聪明的一个,连他弟弟李青海也比不上。这个少年有连他都欣赏的聪慧,但是却跟他截然不同,非常重情义,拥有他所没有的丰富情感。于是连李青扬自己都没察觉的,他对这个少年一记好多年,一直到被请去lun敦大学学院经济系做开学演讲,在台上一眼就认出了在第一排睡觉的宋学谦。李青扬从回忆里抽离,那边儿宋学谦正要给庄奕发语音,又转头捅了捅他,“你刚才是开玩笑的吧?你丫不会一声不响就走吧?”李青扬心头的Yin霾因为他一句话瞬间散去,唇角微微勾起来,“从来都是你一言不合就跑掉,我什么时候干过这种事?”“就是因为这种事我干多了才心虚嘛。”宋学谦毫不心虚地嘀咕了一句,低头专心给庄奕发语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