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十日
威廉这个混蛋。他拉我去酒馆庆祝演出的成功,结果我在酒馆又碰见了惠曼。威廉还给我介绍了一下惠曼——他想给我介绍“新朋友”的出发点没什么错,但是我跟惠曼不过只是见过面喝过酒唱个歌跳过舞的“点头之交”,惠曼这个散漫的“流浪汉”也就算了,难道威廉看不出我的强颜欢笑下的微妙别扭吗?
不知怎么回事我们三个人就坐在了一桌,绝对是惠曼觍着脸凑到魏连身边,然后再说几句对我“友善”评价,威廉这个好说话的家伙就以为他和我是朋友,荣幸地邀请蒙特利着名的编辑记者和诗人惠曼加入我们的讨论——他就是来蹭酒喝的。
惠曼拎着小半瓶的金酒,龇牙——我猜,他大概是在牵起嘴角用力地笑——说道:“很抱歉前天忘记送你回去”
我是什么娇弱的女性需要护送回家互道晚安吗?他是在嘲讽约瑟夫把我拉出酒馆的事吗?我真希望我是想多了。
威廉惊讶地说:“你们认识?”
我无声地抗议:不要让我再回忆前天的事情了。每个人都闭嘴好吗,喝酒!
惠曼咧嘴——近乎粗鲁,像是码头酒馆里聚集的水手听到了粗鄙的事情那样——笑道:“看来前天喝得够呛啊,小哈尼()——”我没法控制我的脸不皱起来,“在酩酊大醉之前我们聊到哪里了”
我恨不得把自己的耳朵淹入酒Jing里,但一旁的威廉似乎颇为感兴趣——我希望他只是礼节性感兴趣。
惠曼把酒瓶一下“钉”在桌子上,当时酒馆人不少,平常的吵吵嚷嚷声音足以掩盖过这一声突兀的“危险信息”。我直视他才发现他的眼睛颜色接近焦糖,但他眼白的血丝实在让人生不起安全感。
惠曼挥舞他的食指说:“我们谈到‘诗人是未经公认的立法者’(出自雪莱《为诗辩护》——编者注)、柏拉图的《理想国》、诗的来源和社会功用、社会改革、罗姆人()(即为“吉普赛人”,而后者是讹称,被认为含贬义——编者注)弗拉门戈舞跳得不错!”
我恰如其分地默默喝啤。
威廉惊讶地转过头问我:“你会跳吉普赛()舞蹈?”
我回答道:“曾经遇到过一队吉普赛人(),当时我还是小孩,所以就学了点。”还吃了点,事后差点被我母亲的巴掌打死——她说他们是一群流窜的小偷团伙。
惠曼说:“多才多艺的罗姆人()可比有些腆着大肚子的人有趣得多——天知道那些大肚子里是什么肮脏货色。威廉,你就没要考虑过把他们加入剧本?”
威廉耸肩道:“你知道的,我们剧院的投资人里有人不喜欢这些人。”
惠曼嗤鼻,愤愤道:“你可真是听话。”
威廉说:“是啊,热情、活力、有趣,但大众不会喜欢‘小偷’、‘ji女’在舞台上笑得开心”他叹了口气,我闷了口酒。
惠曼哼哼了几声,敷衍地应付威廉的解释。
惠曼叫来几杯金朗姆酒,他请客邀我们痛饮。
“惠曼魔咒”:我又被约瑟夫从酒馆里搬了出来。这次好一点,我没有发酒疯跳舞,只是趴在桌子上嘟嘟囔囔地抱怨,还被惠曼浇了一头的酒水——估计他喝醉了还想灌我酒——据约瑟夫说,当他到时,威廉依旧在那呷酒,完全没有醉的痕迹。
这个惠曼真是有毛病。明明自己的酒量都撑不到自己的想象,还要拉着无辜的同伴——特指我——一起“同生共死”。再遇到他,酒馆就会成为我的噩梦。
威廉对这件事很抱歉,但他实际上也没什么错。何况他是那个被留下来照顾喝疯了的惠曼的人,我倒是心生歉意:抱歉了兄弟,我先阵亡了。
翌日我竟然没有宿醉和缺失记忆,我心底松了口气,现在只希望那个酒馆里没人注意到角落里那张桌子三个人——准确来说是喝醉的两个人——的“疯言疯语”,关于“吉普赛人”()、社会制度等等的话题。我从来不知道我有那么多嘴善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