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十
司无寐难得一夜安眠。
他睡眠很浅,沉睡时间也短,经常一个夜晚得醒过来两三次。后来回了盛京,寝室床架卧具都被云帝换了最舒适最奢华的,每晚还有特供的安神乡助眠,情况也没有多少好转。
可在南宁王府这头一夜,倒是他近些年来难得一次的酣眠。
隐隐约约记得好像有人扶了自己回屋,但半醉装全醉,装着装着,一路舟车劳顿的人在紫荆花香中渐渐失了警觉,一头扎入无边无际的棉花云,四肢无力地睡了过去。
凤池听见他起身的动静,端着铜盆进来伺候他洗漱。这次从简出行,贴身伺候他只带了凤池一个,好在衣服配饰预先都被配好了,避免了对方满头大汗站在镜前不知所措。
清晨的风从窗缝间溜进,明明太阳才刚刚升起,就已经有了点热度。司无寐换好衣服,慢悠悠用了早饭,刚放下筷子,凤池便从门外轻步走了进来。
青年挑起眉头。
“主子,贺侍卫、赵侍卫求见。”
司无寐眉毛挑得更高了。而这眉毛,自从贺臣赵鸿进来后,弧度虽然有些微改变,却从没放下过。
行礼过后,贺臣照旧面无表情地在一边扮木桩。赵鸿口若悬河,一点也没有平常下人对司无寐的敬畏,自来熟的让人觉得聒噪,明明三言两语就该说完的事,硬是被他拖了十几句。
不就是世子近日繁忙,又怕雍王住不习惯,所以特派他们二个过来以作使唤。
司无寐一直轻拧着眉头,他起床气从来就没小过,自家侍卫下人知道王爷习惯,可没人敢在太阳升到正中前大声说话。
这赵鸿是一人说两人份的吧。
在心里微微吐槽,司无寐趁对方停顿间隙,挥了挥手:“我知道了。凤池?”
“在。”
像影子一般的男人从青年旁侧闪出。
“给贺领队他们在院子里寻一个舒适的住处。夏日炎热,两位也免得来回折腾,就在这边休息罢。若是得了空想回原来住处,也没关系。”
“谢谢殿下。”
赵鸿眉开眼笑,笑容太灿烂,凤池不由地多看了一眼。
这南宁世子送过来的两个眼线,装模作样的功夫真是一流。想到这里,凤池又瞟了一眼他旁侧的金发男人,这一个虽是个哑巴,但在这王府里身份却不低,是世子的心腹之一,派过来盯他们,也有点浪费了。
两人行了礼转身退下,而蒋靖之则迈着大步走了进来。
贺臣与他擦肩而过,下意识地侧头,这一瞧,微微楞了一下。
面对他们显得意兴阑珊的青年王爷翘起嘴角,笑得随意而自然:“靖之,早。用过早饭了么?”说罢,就让人增添碗筷。
一身侍卫装的男人退后一步半跪下来,低声行礼:“多谢殿下厚爱,属下已用过了。”
司无寐亲昵地扶他起身,轻笑了两声,显得心情很好的样子:“那吃点丹荔吧。盛京虽然也有,可没这边新鲜。”
贺臣低下头,加快步伐,与赵鸿一起,跟在仆从身后走上两边的抄手游廊。
他们被安排在院子最偏僻的角落里,环境清幽,还贴心地给他们配了个厨娘。赵鸿连连赞叹雍王心细如发对待下人真是厚道,可等人一走,就卸下了脸上没心没肺的笑,苦着脸蹭到贺臣面前,拉长了音叹气道:
“臣哥,你说世子也真是。派我来倒罢了,我这七窍玲珑心到哪都是如鱼得水长袖善舞,可臣哥你?真真是太大材小用了,没听说过杀鸡焉用牛刀嘛~”
贺臣没有任何反应,坐到桌前给自己倒了杯水。
赵鸿习惯了没人给他回应,扑腾一声倒在床上,一个人继续说得起劲:“早就听说雍王殿下冰清玉洁如仙人下凡,我昨日一见才知传言也有副实的一天,没枉费我提前几日养好了伤饱足眼福。不过,臣哥,听说雍王只好男色,而且还专拣窝边草啃,你瞧见那暗卫脖子上的痕迹没,遮都遮不住——还有那什么靖之,看着皮糙rou厚的,估计也是雍王的入幕之宾,你觉不觉得,雍王这口味,可有点与众不”
话还没说完,赵鸿忽然往墙角一滚,躲过了从一边砸来的茶杯,捏在手上,抬头朝他面前黑了脸的人嘿嘿直笑:
“臣哥你别生气别生气!我闭嘴我闭嘴,我这不看屋子太清静了增添点人声嘛诶,你说世子是不是觉得靠臣哥你这张脸,说不定能得雍王青睐,好多套点话减轻我的任务难度啊啊啊臣哥我错了我错了你大人有大量你饶过我!”
眼疾手快接住第二个茶杯,赵鸿跪在床上诚惶诚恐,再也不敢乱说,他只有两只手两只脚,桌上的茶杯可远不止这个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