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此刻在做什么?还会不会再去那西峰上的旧屋?为什么一整天都没露面了?
令狐羽忍不住地胡思乱想,好几次了被松果和刀划伤了手也不知觉疼。
眼看天色已暗了下来,太华派的山舍处处掌起灯火,将夜色映得一团朦胧。
令狐羽左想右想,把手中东西全往框里一扔。
与其这样坐立难安,不如索性找师父问个明白,哪怕真被师父责骂,甚至挨一顿板子,也都认了。
他好不容易下定了这决心,就起身飞快地往师父的居处走。
到了地方,却没见着师父人影。
自从师娘故去,师父便独自一人住在主峰最高最清净的院舍,平日连小师弟也很少去,至于其余徒弟们则更是不太敢擅自靠近,反倒是他,因为跟在师父身边时日久了,没有那么多顾忌,常会去帮着整理些事物。
师父房里的物件都归置的整整齐齐,一样也没少,并不像是收拾了行囊要离山的样子。
令狐羽环视一圈稍稍放下一点心来。
他也不敢鲁莽声张,就默默在门中各处溜达找寻,把大家平日里常去能去的地方全寻遍了,仍不见师父的踪影。
还没有去过的地方,除了西峰的云上莲舍,便只有玉女峰上顾师叔那儿。
外头的山路已然黑透了,门中却是热火朝天,师弟妹们都凑在一处用晚饭,依稀还能听见小师弟嚷嚷着找他的声音。
令狐羽犹豫一瞬,还是趁着被小师弟逮住以前,扭身融进夜色里,往玉女峰上跑去。
远没到顾师叔的院门前时,他就已瞧见师父与顾师叔坐在月下说话的身影。
亲眼见到师父仍在,令狐羽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是彻底落回原地。
但他旋即又忧愁起别的来。
接连两晚躲在一旁窥探师父,不知道的只怕要以为他这个徒弟对师父起了什么异心。
他原本打算就这么调头下了玉女峰,在峰下等着师父和顾师叔聊完了,再向师父坦白一番,未料想耳尖,就先听见一句:
“那只是岳师兄你不善饮酒还偏要借酒浇愁,于是喝得醉了发梦罢了。”
这话自然是顾师叔说的。
敢如是直言,半点面子也不给师父留的,放眼太华上下,而今怕也只剩顾师叔一个。
令狐羽忽而有点想笑,忍不住想听听顾师叔还有什么教训要扔在师父脸上。
有了昨晚几乎被师父当场抓住的教训,他也不敢再随便动作,就轻身寻了一棵树,悄然屏息隐匿在繁茂枝叶中,才藏好,就听见师父开口:
“可我我当真看见他了,他还和我说话,我闻见他身上的松木香——”
师父的嗓音低沉嘶哑,听来犹在梦中。
“不是的,那不是真的七师兄。”不待师父说完,顾师叔已截口打断他,“香是房中香,人是心中人,岳师兄你明明知道,又何必自欺?”
倘若师父就此信了顾师叔这说辞,倒是省了他去向师父自讨一顿责罚。
令狐羽遁形树上,心里简直觉得顾师叔就是个活的仙子菩萨。
他见师父沉闷良久又苦笑开口:
“顾师妹,你可曾有后悔过?可曾自知大错铸成,既不能泰然心安,却又无可挽回,只得日夜煎熬?”
令狐羽不由一怔,心道:师父这是什么意思?
他自从七岁起跟在师父身边,所见所知都是他的师父如何高大英伟,心中早已把师父当作这世上最顶天立地的君子剑侠。
“大错铸成,无可挽回”这八个字,与师父能有什么关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