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束的时候已经六点了,天还没黑透,依稀还能看见东西。镇政府发了点钱和粮票布票,大家才陆续往家里走。
潘大没走,他先去了厕所放了下水,出来前他还特意将粮票塞进棉袄的夹层里,棉袄是潘父的,不知道穿了多久,破破烂烂的,潘大长的最像他,浓眉大眼,身型也像,高高壮壮的,潘父就把衣服给他,潘大穿着也合适。
潘大一遍洗手一遍想着兜里的票,家里快没面了,他得抽空去再来趟镇上买点,小妹的生日也快到了,那点布票应该能给她做身衣服。
天黑了,街上的人少,出了镇更是一个都没有。潘大脚大,步子也大,加上他特意赶路,走的也比平常快些,没一会儿,他就看见前面有一老一少。
那老爷子和少年居然和自己走的一个方向。
潘大脚步再慢着也慢不过老爷子,而且天黑了山路就更难走了。
路上就这么两拨人,躲也躲不过去,潘大两三步走过去,和老爷子打了个招呼,“大爷。”
他爸死的时候刚五十,老爷子看着就七十多了,叫这个准没错。
张老眯着眼,看了眼眼前这个大高个,笑着问,“你哪家儿的?”
潘大sao头,“我家是杨树沟的,我叫潘家平。”
“杨树沟?”张老点点头,“你姓潘,潘俊才是你什么人?”
潘大愣了下,没想到张老居然知道他父亲,他态度更亲近了点,道,“那是我爹。”
“你爹今天咋没来?”张老问。
“我爹年前就走了。”潘大苦笑着说道。
“走了?”张老有些震惊,看着眼前的潘大,一时也是无限感概,他叹口气,和潘大道,“你爹是个实在人,”他想起什么,问潘大,“你后面是不是还有四个弟弟妹妹。”
潘大点头,“对,我有三个弟弟和一个妹妹。”
张老颔首,“兄妹多些也好,你们父母都去了,留下你们几个也能互相照应些。”
“是啊。”潘大想起弟弟妹妹,就觉得日子没那么苦了,总能熬过去的,他坚信着。
杨老问他,“你们兄妹有还在读书的吗?”
“有,我四弟和小妹都在读书,四弟在县里的高中上学,小妹在镇里读小学。”
杨老看潘大一脸笑意,不由感叹,“你是个好的,很照顾那些弟弟妹妹。”
不怪杨老这样说,现在这年代,加上潘大家顶着那顶帽子,日子是别人想象不到的苦楚,老潘死了,潘大弟弟妹妹也没辍学,可想而知潘大顶着多大的压力。
潘大对杨老的赞扬之意不太在意,他摆手,发自内心的说,“都是我们的弟弟妹妹,他俩喜欢读书,那就读吧,怎么着也不能饿着他们。”
“是这个理,”杨老转头看远处的灯火,“可不是谁都能做到。”他经了这么多事,看的太多,这世上什么都不缺,就缺好人。
他伸手拍拍潘大的肩膀,没说话。
潘大憨乐一会,看天色晚,这一老一……走夜路不安全,日子苦,万一路上碰见心怀不轨的,潘大不太相信杨老身边这孩子能顶住事。
“我送你们回去吧。”
杨老开始拒绝,怕麻烦潘大,后来在潘大的劝说下,就接受了。
一段路,两人边走边说,旁边的少年安静的像团空气。
潘大知道这杨老和他父亲是在一同挨批斗时认识的,可以说是患难之交。
杨老是个知识分子,身子弱,经不起批斗时挨的毒打,当初潘父看不下去,替他挨了不少,两人因此认识。
潘大还知道了少年的名字,叫明远。
杨老还说明远不是傻,他是自闭症。
啥是自闭?潘大不知道,不过他记住了这个叫明远的少年不傻。
作者闲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