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山重叠,层峰累累,犹如海涛奔腾,巨浪排空。
最高的那座山峰顶处,一人仙风道骨之姿,负手而立,俯览众小,飘然间有种将天地踩于脚下的气势。靛青色的随风扬起,一下一下、不停地打在身后跪着的人脸上。
那人看起来不过二八年华,满脸尽是干涸的泪痕,身上的衣物又脏又破,狼狈至极,他却顾不上这些,哑着喉咙,死死哀求眼前长身玉立的身影。
“师祖,求求您,救救我师父,求求您……”
眼前的身子依旧屹立不动,仿佛石化又仿佛几欲成仙飘去。
“师祖,他是您唯一的弟子啊……你怎么忍心……怎么忍心……”
风越来越大,将他本就低的不行的声音吹得七零八散。头顶的云层开始缓速移动,朝天边的某个角落汇集。那里的云层越来越厚,黑压压的一片,连带着远在千里之外的他们,都能感受到隐隐的威压之气。
“师祖……师祖……”
少年伸出手,想抓住眼前的衣角,却被衣角传来的灵力弹了回去。耳边传来隐约的雷鸣之声,少年趴跪在地上,绝望地大喊:“师祖……求求你快阻止师父啊,为什么您能如此无动于衷,为什么!”
雷声似乎响应着少年的哀嚎,很快在乌云集结处炸裂开来,一道又一道,绚丽而迅猛,根本不给人反应的时间。
“不要啊……不要不要……不要……”
少年渐渐没了声响,一双本应灵动的大眼死死盯着天雷劈下的地方,那里烟雾弥漫,火花四溅,巨石滚落、草木俱燃。他感受到了百山齐哭,万鸟悲鸣的悲怆。
渡劫……失败了……
那个人……不在了……
天雷还在继续,只是没了号应之人,余威渐弱。
“不……不……”
少年拼尽全力,想要朝那个方向飞奔而去,却被一股力量蛮横地按在了原地。
那靛青轻衫的男人终于回头,一张隽秀的玉脸上无悲无喜,波澜不惊,他淡淡道:“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无涯子,从今往后师祖希望你明白,修道之人,切莫让贪欲迷了心智。”
“你可以阻止的……明明可以……明明可以……”
少年一双眼中布满血丝,根本听不进别的话。
玄雷子轻叹口气,见远处天雷已尽,他才松开束缚,任由少年跌跌撞撞地消失在眼前。
待他再见到少年之时,已然是三月后。在此之前,他有考虑过再收个徒弟从新为乾坤神剑派培育接班人。
毕竟少年与他的师父感情太深,离去时的眼神又如此决绝,他预计无崖子是不会回来了。
即使明知如此,他也不会去阻止,因为他知道,该发生的总会发生,强行阻拦只会适得其反,倒不如顺水推舟,权看个人命数。
这就是玄雷子……
从不为难自己,也从不为难任何人。
在无崖子想去送死的时候拦住,是他唯一的仁慈。之后的选择,便再不是他能左右。
但无崖子回来了。
退去了本有的青涩和灵动,神情淡漠,心如死水。还带着一个看起来圆润讨喜的小家伙。从此之后,他除了潜心修炼,就是带带小徒弟,一晃就是数十年。在此期间,无崖子很快结出了元婴,让玄雷子刮目相看,比当初号称‘千年难得一见’修真奇才的他还早了将近五十年。他渐渐放手,打算将乾坤神剑派传授于无崖子,自己专心领悟大乘期,而就在此时,一切都变了……
或许是压抑不住的魔性,或许是按耐不下的悲恸,无崖子联合修真界、乃至天界的公敌——魔尊残影,偷袭了他!险些得手。
好在魔尊重现于世,修真界早有警觉,即时登顶巍峨山巅,否则他的身体早已被夺去做了他人的宿主。
没错,宿主!
无崖子从鬼差手中强抢了他师父的三魂七魄,由于受过天雷的神魂并不是什么身体都能经受得住,加上乾坤神剑派的功法异常性,无崖子将主意打在了他的身上。
无崖子侥幸逃脱之后便叛入魔道。
玄雷子心寒之下更无力教导曾徒孙,他本是心存愧疚之意,已为曾徒孙修正筋骨,再转世,必然是修真奇才。未曾想到换来的,竟是又一次的叛变……
他不知道究竟哪个环节乱了,以至于他的下三辈全都沾了魔物的手。
师父明明说过……最适合入魔的,理应也是他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