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年活了下来。
但是他付出了太过沉重的代价。
他的下半身瘫痪了。
头发白了几乎一半。
眼睛也模模糊糊的,看不太清楚。
这大概是他两辈子加起来所受的最大的打击。
他以为自己不怕死,可真到濒死那一刻,他却产生了强烈的求生的欲望。
也幸好纪公公舍得那些珍稀的药物,不然,也是惘然。
等他稍微有点,能坐着轮椅由下人推着出去走走已是今年的第一场雪。
纪公公当天就走了,纪年一个人留在这个陌生的地方。
如果是正常的十岁左右的孩子,那肯定只怕是早就闹开来。
但纪年年纪已经不小,消沉了一段时间后,也就重新振作,每天在那些小鬼头进不来的院子里让服侍他的下人们推着瞎晃荡。让那些本来想笑话他的下人的孩子们无趣了好一阵,现在好不容易见他出了他们所不能进入的禁区,就立马把全庄园的孩子们喊了出来,想捉弄捉弄他。
纪年被人推着,心里想着些乱七八糟的事,也没有心情去看周围的景致。
他们以前一直幻想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可现在实现了,又有些无所适从。
太狼狈,简直不像是。。以前的自己。
对啊,他自己也清楚是以前,可他在安于现状的同时,又在挣扎着什么。他一直很迷茫,现在终于有一个抗争的理由,他却怕了,怕自己控制不住。。。
他想到了那个人,永远那么沉静,仿佛置身天外,人世间的一切他都不放在眼里。
神秘,飘渺。
纪年甚至觉着他不想活了,因为太无聊。
纪年一直在不动声色地观察他,他们都厌世。
纪年很想知道为什么他没有离开,而是守在这里。
一阵微风吹过,扰乱了纪年漫无目的的思绪。
身后的侍从微低的脑袋稍抬,面无表情地斜眼扫向不远处的花丛,一瞬间便收回了视线。
纪年抬手,示意他停下。
他突然想起一点事。
还是上辈子的事了。
那会儿家里穷,父母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村人,家里把希望寄托在他们两姐弟身上。
对纪年很是严苛,考试从来不许得第二。
家里的规矩多,对弟弟倒是松散,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会先紧着弟弟。
纪年心里很是委屈,后来。。
一颗石子来势汹汹,直逼纪年右眼。
纪年回过神来,看着快飞到眼前的石子,头往后仰,躲了过去。
纪年一让开,就会打到身后的人身上。
纪年就着这个姿势看到那石子在碰到那人衣裳之前原路返回。。
花丛传来一阵sao动,又迅速安静下来。
不愧是将来的暗卫,小小年纪,倒是稳重。
那人看到纪年眼中一闪而逝的赞赏,抽了抽嘴角。
这小屁孩!
太不可爱。
“怎么,纪公公有甚意见?”
纪年突然的开口,让身后的人很是诧异。
接下来是一阵似乎连时光都静止的诡异的寂静。
纪公公在这一瞬间想了很多,最后还是收敛了气势,带着点家里孩子闹事的无奈。
“破绽”
“你的脸是假的,全身都擦了着色的药,身形明显透着不协调。”
纪年自己推着轮椅转过来,看着他。
纪公公刚想说什么,纪年接着道。“是鞋子”。
“你的鞋子没有换,相信一双上等苏锦的出自彩云阁一等秀娘的长靴并不难找,但是你的鞋底右侧均有稍微的磨损,纪公公两次出现都是穿的这双鞋,不,应该是这种鞋。”
这种磨损不应该出现在一个武功高强的身体健康的成年男子身上。
倒是有腿疾的模样,这纪公公早年似是有过腿伤,还没有好透。
纪年轻垂眼睑,压下眼底的波光。
纪公公表情扭曲了一阵,终是没有吭声,上前继续推着纪年走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