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着当日逃跑的路线跑了一段,觉得不大对头,急忙折回去。如此折腾了几次,才找到远处山脚下孤零零的小木屋。
空旷辽远的蓝色背景下,木屋被无限缩小,寂寥得似乎不存在生命——也不曾存在过生命。
我催马奔向那儿,心里莫名其妙地恐惧起来。
进了小木屋,发现里面没有人。摆设跟我离开时一模一样,就连一个杯子都没移动过。可见,大叔此后再没有回来过。
该不会是……被冷屏捉去了?
我呆立了一会,转身向门外走去。
墨麟叫住我,问:“这就是你养伤的地方?”
“嗯。”想必是呼延洛都告诉他了。
他又问:“你确定主人是好人?”
我愕然。
“这话怎么说?”
墨麟没说话,只用脚尖拨开从床边垂到地上的薄毡,露出一把黑鞘的短刀。
“这个啊。那大叔貌似在江湖上混过,家里有金创药,力气也很大。况且在山林中也会打打猎,有刀不奇怪吧?”
墨麟点头:“也是。”
随后我们在屋子里走了一圈,没什么新的发现,便出屋上马,去那天遇到埋伏的地方。离开时,墨麟还不安地望着那个藏刀的房间。
“放心啦,他又没对我下手。”
“可能是因为你朋友在,他才没机会下手。”
我摊手:“现在想这个已经没用了。”
“你得提防他对你下药。”墨麟靠到我右边,道:“伸手。”
我还以为他要给我一点什么东西,便把手掌摊到他面前。他腾出左手来,搭上我的手腕。原来是把脉。
他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指甲上还有漂亮的ru白色半月,显得秀气而有力。特别的是,他双手戴着一副黑色的无指手套,长得伸到了衣袖里,手背的位置还附有一个黑油油的、看上去挺坚硬的东西。
我想凑过去仔细观察,墨麟阻止了我:“别乱动。”
我只好坐直身子,看见墨麟皱着眉。
“没事吧?”
“嗯……”他侧着头,指尖深深地陷进我的手腕。
“你得了风寒?”
我想了一下,答道:“貌似没有,不过这几天感觉挺累的。”
“哦。”墨麟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我的心不由自主地提了起来。
“不,不会真的被人下药了吧?”
“不像。”他终于放手,“你的脉象有点奇怪,像是得了轻度的风寒,但有时又很正常,反反复复。回去之后最好让晨柳帮你看一看,她医术不错的。”
风寒么?我吸了吸鼻子,不痛不痒,畅通无比,只是……什么气味那么恶心?
我问墨麟:“你有没有闻到点什么?”
他点点头,很淡定地道:“有啊,尸体腐烂的味道。”
我乍舌。
两匹马倒是很大胆,不慌不忙地走向气味的源头。
正是那个地方,那条被我拉起来的刺藤还在。齐踝的青草歪的歪,倒的倒,有点还被血迹斑斑的落叶覆盖了。上面横七竖八地倒了许多尸体——不多不少,正好十具。里面没有冷屏。
天气炎热,尸体已经开始腐烂,招来了成群的蚊虫。我下了马,小心翼翼地走向其中一具——那个最后扼住我脖子的人。他的脖子左侧,大动脉的位置上,穿了一个直径大约三厘米的洞。透过小洞,可以看到他身下被染得紫黑的泥土。
我摸了摸后颈,总觉得会碰到满手的血。
再看看其他尸体,同样是颈上大动脉被刺穿,失血过多致死。
呼延洛的武器,就是这样的吗?
我蹲下去想看仔细点,无意中碰上尸体还未合上的双眼。
它们仅仅是张开着,茫然而空洞地张开着,中央放大的瞳孔像两个深深的黑洞,只是再也不能吸入或放出任何的光和影。
里面的灵魂已经逝去,只留下蛛网架结着残余的空壳。
生命与死亡的对视,比起生命与生命之间的对视更令人恐惧。
我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墨麟体谅地道:“我们先回去吧,别让宫主发现了。”
“……嗯。”
我转身准备上马,但想了想,又回过身来,用颤抖的手指轻轻合上死者的眼皮。
墨麟在后面看着,什么也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