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雨倾抬头看了看花园里开得正好的桃花,又是一个春天,上个月他刚过完八岁生日,父皇送了一个金牌给他,上面有一个“玄”字,“玄”字被一枝不知名的藤蔓围绕着。当时父皇只是对他神秘地笑了笑,并没有告诉他这金牌的用处,说等时机成熟时他自然会知道,既然父皇不愿多说他也不再追问。
随手折了一枝桃花,握在手里轻轻一抖,所有花瓣粉粉飘落,扔掉手里已无花朵的枝干往栖凤宫走去。
栖凤宫,皇后的寝宫。就在他刚过完生日的第十天贤妃被封为皇后,过继事宜也一并办了,想起当时的场面,他到现在都心有余悸,一整天只顾忙着行礼和微笑,等到一切都结束了躺在床上,他才发现他只在早上吃了一些粥和点心,虽然饿却一点都不想动,后来好像是父皇喂了他一些粥,再后来他就不知道了。此后他大病了一场,那些天父皇除了上朝就一直陪着他,他还记得那些太医看到父皇时战战兢兢的样子,想来父皇是被他吓坏了,而太医则是被父皇吓坏了。
皱了皱眉,忽然想起一件事,在他生病的时候父皇总是亲自喂他喝药,有天晚上父皇沐浴过后随意地穿了一件明黄的寝袍,长长的发散在肩上,如同前些天一样端着药碗坐在床边,柔和的光线照在父皇身上,在明黄的布料上晕开淡淡的光,父皇低着头轻轻地吹着勺中的汤药,长发沿着脸颊垂落在胸前,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眼睛,薄唇轻启,父皇的样子无端地让他觉得妩媚……再抬眼看到的是那人近在咫尺的温柔笑顔,捂着左胸心跳果然有些快。
当时只是觉得有什么东西改变了,只是他到现在还不明白变化的是什么,究竟是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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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臣给母后请安。”
莫雨倾垂目躬身,向座上华贵妇人行礼。说是妇人其实她也不过二十多岁的年纪,真正是风华正茂,以现代人的眼光来看,她是那种很古典、很优雅、很有气质的美人。
此时她就那样坐在那里,端庄大方却又不过分的华丽。他没见过他所谓的亲生母亲宋轻尘,也不知道她竟究是何模样,但是他却认为座上这名女子更适合“母仪天下的皇后”这个头衔。
“倾儿,别光站着,你大病初愈,不宜过于劳累,来母后这儿坐。”
付紫馨抬手招莫雨倾过来和她坐在一起,“前些天母后过去看你,你父皇说你在休息,所以母后只是看了看你就走了,也没有和你说上几句话,倾儿,以前的事都过去了,以后我来做你的娘亲好不好?母后和你父皇一起疼你……”
莫雨倾抬起头看着这个美丽的女子,望入眼中的是和父皇一样满是疼惜的眼睛,些愣愣的,然后就被人轻轻地拥入了怀中。
与父皇的怀抱不同呢,柔柔的,香香的……
付紫馨看着怀里有些呆愣的孩子,慈爱的表情有如一个真正的母亲,她一直渴望有一个自己的孩子,一个自己和那人的孩子,可是她知道今生是无望了,原以为一生都要与孤独为伴了,谁知皇上怜悯把这个孩子带到了自己身边。
她还记得两年前偶然经过御花园,看到一个小男孩正在追一只蝴蝶,当时他笑得一脸灿烂,水般的干净。后来宋皇后也了事,连她这个从不踏出蓝园的人都听说大皇子由于惊吓过度——痴了。
一直想去看看那如水般的孩子,可是皇上不允许任何人靠近承康殿,她也只得做罢。
如今再见,他不再有那般灿烂的笑容,却时时如成人般温文有礼的微笑,才经过短短两年时间啊,这孩子已然成长。若说两年前的他是一汪清泉,那现在的他就是一渊深潭,波澜不惊却深不见底。
付紫馨心里一阵疼痛怜惜,他还是个孩子啊,纵然皇上如何宠他,他依然是个没了娘的可怜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