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5年2月1日星期五,奥地利维也纳。
雷古勒斯在挤得满满当当的会场里深深吸了口气。代表了欧洲药剂师最高荣誉的齐格蒙特?巴奇奖即将在十分钟后颁发。来自欧洲各国被提名的药剂师们在第一排正襟危坐,那些老得快走不动路的评委们坐在台上进行着最后的没必要的讨论。雷古勒斯从他们中间认出了尼可?勒梅,还有狼毒药剂的发明者贝尔比。
雷古勒斯本来是不需要来的。沃尔布加在一月底刚刚去世,尸骨未寒,魔法部准许他回家治丧,但他还是来了。待在家里更让雷古勒斯难受。母亲一直到死都在劝说他结婚生子,在他再一次陈述完自己的人生规划后,她便去世了。雷古勒斯很想很想感受到一点点罪恶感,可他感受不到。
三年多了,他还是走不出来。
雷古勒斯坐的地方是在最后几排,这里都是各国的国际魔法联合会成员坐的地方,坐满了来撑场子的对魔药并不那么感兴趣的人。雷古勒斯很不幸地再一次成为了人群的焦点,不过好在坐在他旁边的都是老头子,所以他并没有受到什么实际的威胁。
“咳咳,咳咳。”坐在评委席中间的老太太用扩音咒把自己清嗓子的声音传遍了整个会场。她只是想清清嗓子,没承想真的咳嗽了起来。老太太撤掉扩音咒开始专心致志地咳嗽,她身边的勒梅先生只得伸出手轻拍她的背帮她顺气。
老太太把脸咳得通红才停下来。她重新施了一个扩音咒,拿起手边那张决定命运的羊皮纸,说道,“获得1985年齐格蒙特?巴奇奖的论文是——”
她好像并没有搞悬念的意思,只是想喘一口气而已。所有人还没来得及屏住呼吸,老太太就说了下去。
“来自法国的安妮特?多米尼克小姐的《‘哑炮测试’的可靠性、危害性及治疗方法》。多米尼克小姐的实验证明了哑炮并非全为天生,她发明的魔药成功避免了一些巫师被认定为哑炮的可能性,为魔药医疗界打开了一个全新的领域。”
雷古勒斯随着震耳欲聋的掌声也鼓起了掌。各国媒体的长枪短炮唰啦啦地响个不停,晃得人睁不开眼睛,恍惚间雷古勒斯觉得走上台的那个年轻女子有些眼熟。那样的感觉转瞬即逝,却在他心中留下了深深的印记,和记忆中最深的那道烙印重合在一起。
他一定是疯了,才会把那个法国女药剂师认成斐克达。雷古勒斯停下鼓掌,揉了揉眉心,他一定是没休息好,眼睛花了。
雷古勒斯再次睁开眼睛时,那个女子,安妮特?多米尼克,正在从容地发表着获奖感言。她从头到脚没有一点与斐克达相像。他忽然感到头有些晕,耳边似乎有只虫子在嗡嗡地叫,心怦怦地跳起来,眼前也是天旋地转,他甚至能感受到血ye在血管中奔腾,几乎要爆裂开。
那明明是和日日夜夜牵念之人重逢的感觉。
不对,不对。雷古勒斯没遇上任何人,他明明刚才还好好地坐在这里,百无聊赖。
他的拳握紧又松开,捂上冰凉的额头。手心的汗黏腻,让他越发喘不过气来。
他这是怎么了?
“不好意思,劳驾让一下……”雷古勒斯站起来向门外跌跌撞撞地走去。他根本不知道怎么回答别人的关心,只是凭着自己的潜意识回应着。他的腿颤抖得厉害,但他知道他没生病,只是心跳得太强烈。
外面天寒地冻,飘着小雪。雷古勒斯抬起脸,任凭雪花落到他脸上,融化。他狠狠吸气,冰凉的空气灌进鼻腔,被体温温暖后又呼出去。
雷古勒斯感觉他的眼泪流下来了,他甚至不知道为什么。
原来都这么长时间了,他都快忘记了。他或许是真的病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