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锄豆子。会嫂家的地和民
儿家的地搭界,两个人快锄到一块儿去了。在风里,二嫂听见会嫂在跟民儿说笑
话,笑话主要是会嫂在说,她一个人就说得很热闹。不知民儿还了一句什么,会
嫂抓起一把土往民儿头上撒。会嫂定是把民儿撒中了,不然她不会笑得那么响。
二嫂还没捞着笑,会嫂捷足先登,倒笑到她前面去了,这个会嫂,小心把蛋
笑掉。二嫂对会嫂说不出什么。这里的规矩就是这样,弟媳不能跟大伯子哥开玩
笑,但嫂子可以随便跟弟弟们开笑,玩笑开到什么程度都不算过分。反过来说,
当哥的不能跟弟媳们开玩笑,而当弟弟的可以尽情跟嫂子们戏闹。在打麦场里,
或是在刚整好的暄腾腾的田地里,常见几个小伙子一哄而上,把一个嫂子捉住了,
掀翻了,裤带解开了,往大裤裆里塞进满满的麦糠,或填进足够的沙土。在众人
的鼓噪加油声中,有的当弟弟的还敢骑在某个嫂子的肚皮上,作疯狂颠簸状。
这里还有一个规矩,不管叔嫂之间闹得如何天翻地覆,不管哪方占了上风,
吃亏的人吃了也就吃了,都不许着恼。谁要是忍不住犯了恼,就等于违背了祖祖
辈辈传下来的规矩,就有可能受到全村人的小瞧和孤立。有这样的规矩在,她可
以和民儿瞎闹,会嫂当然也有和民儿瞎闹的权利。正像村里人说的,大嫂别说二
嫂,三嫂在后面跟着。
二嫂家的自留地里种的是芝麻,丈夫已经锄过了,她再锄一遍也不多。到了
地里,她没跟会嫂打招呼,更没答理民儿那小子。民儿一见她过来,就吓得收着
屁股,连屁也不敢放一个 .会嫂跟二嫂说话,问她家的芝麻老二不是锄过了吗,
怎么还锄?二嫂说,锄过就不兴再锄锄了!就说你那块地吧,会哥锄过多少遍了,
到晚上不是还得一锄一锄地锄。这话会嫂听得明白,她说,是的,我这块地是得
天天锄,你那块地呢?恐怕一个人都锄不过来,得雇一个长工帮着老二锄……
听两个女人明枪暗箭地斗嘴,民儿万不该禁不住笑了一下,他这一笑不当紧 ,
二嫂就抓住了收拾他的机会,就把火力转移到他头上来了。二嫂问民儿笑什么?
笑什么?把锄板上的湿土用脚蹬了蹬,提着锄到民儿的地里来了。民儿使劲把脸
板住,说他没笑呀。二嫂说,我明明听见你笑了,还说没笑,刚才那吞儿的一下
子,难道是从你屁眼子里冒出来的。民儿还是不敢承认他笑了。
这时会嫂站在二嫂一边,说她证明,民儿确实笑了。
二嫂对会嫂在关键时刻迅速转变立场的表现很满意,她进一步把与会嫂的统
一战线拉了拉,指着民儿说,这小子什么都懂,你别看他整天不说话,他是表面
老实心里玄。二嫂把锄钩用力一捣,立在豆子地里,斜岔到民儿背后,让民儿说
吧,为什么笑话我们妯儿俩,不说出个小雀子吃米,今天就跟你没完。
单凭身上冒出的袭人的热气,民儿就觉出高大的二嫂已站在他身边,他心里
怯怯的,一时不知怎么办才好。他想这时万万不能开跑,一开跑等于惹发二嫂追
他的兴头,跑不出多远,二嫂就会把他扑倒。他见过二嫂在打麦场里追一只偷吃
麦的鸡,鸡跑得够快的,二嫂比鸡跑得还快。二嫂把鸡抓到,一下就把鸡腿折断
了,咔嚓,比折一根剥过皮的麻秆儿还快当。
民儿还存在着一种侥幸心理,想着会嫂也在这里,二嫂大概不会对他动手动
脚,起码不会让他钻她的裤裆。民儿错误地估计了形势,他往前跨了一步,正要
回头看看二嫂怎么没了动呢?二嫂说声想跑,跑不了啦!连后腰带胳膊,还有他
手里的锄杆,都被二嫂抱住了。
二嫂抱得相当有力,空档处像是被有弹性的东西填得满满的,一点回旋的余
地都没有。能动的只有两只脚,民儿把两只脚在地上跳来跳去,要求二嫂别闹别
闹,放开他,他正干活儿呢。二嫂说,是你先跟我闹,还是我先跟你闹?我们没
招你,没惹你,是你先笑话我们!她要会嫂过来,把民儿手里的锄杆夺掉。会嫂
愿意配合,说好咧。会嫂上来夺民儿手里的锄杆,民儿脚下弹着,身子乱扭,锄
杆竟夺不下来。二嫂说,这小子,还怪有劲呢!她肚子往前一顶,把民儿抱了起
来,使民儿的双脚脱离了地面。这时会嫂顺势猛地一抽,把锄杆从民儿的手里抽
了出来。她们并不是担心民儿会把锄杆当武器用,锄杆太长,在人中间别来别去
不方便,抽去了障碍物,整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