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微有一次跟着教谕去运司季考时路过那里,见过大致景色。
“去过。”
“那边有好多黄苇鳽。”陈穷道。
“什么?”
“黄苇鳽,”陈穷比划手势,“大概这么大,身体长长的。”
“嗯……我没仔细看过。”
“我想捉一只,你说这种野鸟,关进笼子里能喂的活么?”
“你一定能。”
“嘿嘿……”陈穷露出鄙夷的微笑,“你这种书生懂什么?野鸟喂不活的,跟你说了也白说。”
他不等蔡微反驳,又跟着说:“我身上没钱的时候,就去那片塘子里捞鱼吃。”
“为何不回家吃饭?”蔡微问,陈穷看起来衣着贵气,应该是富家子。
“回家吃多没意思呀?”陈穷描述,“捞不着鱼的话,我就去朱家铺牌坊下面,那里坐着好多乞丐你知道么?丛前我有个朋友,叫刘狗,我们俩就坐在那边抗饿吹风。”
“如何抗饿?”蔡微越听越觉得眼前这少年放浪形骸,行事奇怪。
“就是坐着,”陈穷解释,“没东西可吃,就坐着呗,越动越饿,坐着不动就不饿了。
“你知道土饼是什么滋味么?”他又道,说个不停,“大昌那边有几个山坡,地面上是浮土,往下挖点就能挖到湿湿的白泥,和着野菜吃。”
“小生向来不吃这种……”
“那是你有钱呀!”陈穷眉飞色舞,“穷人家现在都吃这个了,野菜现在都挖完了,穷人就干吃观音土,涩涩的,黏黏的……”
一会功夫,小二忙活完那桌,才来上这桌的菜,热气腾腾的鱼和红亮亮诱人食欲的米粉端上桌来,陈穷咽了咽口水,拿住自己的酒杯。
小二要为他倒酒,但他迟迟不把酒杯放在桌上,最后是蔡微轻咳了一声,陈穷顽劣的表情当时变得低眉顺眼,乖乖把酒杯放在桌上。
小二倒完酒后,估计有些生气,收起酒壶时甩出几滴,清清楚楚的飞溅在鱼里。
“加几滴美酒,更添风味,”蔡微抢先说,怕陈穷又多事,“辣椒,你吃过么?”
他从米粉碗中夹起一片碎辣椒,放在老旧的木桌面上,带着丁点油渍。
陈穷伸着脖子仔细看,摇了摇头。
“南直隶流行养辣椒花,观赏亵玩,近月来才有胆子大的将辣椒果实入菜。”蔡微道。
“什么味道?”
“你自己尝,很呛人。”蔡微又从碗中夹起一点碎末,送入陈穷口中,陈穷抿了抿,便一口吐在地上,喝了一口酒漱口。
“难吃。”他把自己面前的米粉推给蔡微。
蔡微眼看着陈穷雪白肌肤和清亮眼神,心神微恙,这顿饭自正午吃到傍晚,米粉与鱼鸭,他吃第一口便没了兴致,不是不好吃,只是他没心情品尝食物,眼前佳人秀色可餐,一筷一筷呆呆的夹,呆呆的吃,如同嚼蜡。
夕阳躲到独秀峰后了,被染成金黄的靖江王府渐渐隐到强光后的黑影中去。
一个老妪提着一篮菱角,蹒跚走进店中,问了几人‘要不要’,人都摇头,直到两人这桌。
蔡微恭恭敬敬起身作揖,抱歉道‘不要’,轮到陈穷时,这痴少年认认真真的拉过老妪篮子,在菱角中挑选半天,蔡微有意劝他不要调笑老人时,陈穷拿起一个特别古怪、如同老树上的树瘤一般的菱角,惊喜道:“我喜欢这个,这个与其他菱角大不相同,这世上千万个菱角恐怕也找不出如此古怪的了。”
老妪要一文,陈穷却道:“不能卖这么贱。”
他解下腰间玉牌,送给老妪,老妪又惊又喜,连连道谢离去。
饶是蔡微这样端正之人,也忍不住说了他一句‘傻’。
陈穷拿着古怪菱角,眼神晶亮,理直气壮的反驳:“我喜欢少见的东西,千金难买真心欣悦,你看,像不像一只貔貅?”
他伸长胳膊,瘦削白皙的小臂自月白花绉夹道袍中露了出来,蔡微一时呆了,凝视许久,直到陈穷将菱角按在他的额头。
“哈哈……”这少年笑,“我问你话呢!”
“呃……不像。”
“你有小刀没?我穿个环挂在腰间。”陈穷活泼的起身,挪了挪凳子又坐下。
“没几天就要发臭。”蔡微告诫。
陈穷眼神落寞下去,想是蔡微这话触动了他的什么心事,蔡微心下暗自后悔,看着眼前少年咬着唇齿,原本明媚的眼睛如今垂下眼睫,心中揪痛。
天色完全黑下来,江上星散小舟,渔歌唱晚,两岸星星点点的灯火光亮,远近人家做饭的香气飘来,两人坐在窗边,一抬眼就能看见满天星河。
“以后还能再见么?”陈穷过了一会,缓过劲来。
“明天么?”
“以后。”
“明天我还来这。”
“空口无凭,你留给我一件信物吧。”陈穷像是街边货郎,正与买主讨价还价一样,十分市侩。
蔡微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