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什么……要做到这份上。”我斟酌着字词问道。
校门开一半,方便学生外出就餐。我因为步履缓慢,离得太远,出了大门后左右环顾一时找不到维杰在哪儿。车的喇叭声在右手的人行道边响了一声,有人喊“喂!”我循声望过去,维杰已经叫了辆车,他在不耐烦地等我。
他很诧异地注视着我。
“那你们为什么还跟我吃饭,不怕被影响到吗?”
“和你吃饭跟他们有什么关系,你看他们其实根本不在乎。”另一个同学说。
“是我闯的祸。”
“你呢?有什么想法?”我看着他问道。
阿泽推了推我的胳膊,我看向他,他嘴巴往右边一努,示意我看过去。我向右看,没有任何特别,阿兰在不远处和朋友刚刚落座。阿泽笑得有些深意,告诉我说:“昨天晚上阿兰说维杰他们很过分。”
干脆利落地抽了张纸巾擦了擦,说道,“明天中午跟我出去一下。”
我走路姿势还不够明显吗?
“嗯。”我没有感情地应了声。
“她只是说出来了,有些人只敢想想。”我说。
维杰在他的高中是怎样的存在,会欺负怎样的人,会受到多少人喜欢或憎恨,他穿校服的样子是什么模样,成绩排名如何,诸如此类,对我来说是另一个世界。但我似乎能够预料到大概,毕竟在这短短的一个月左右的时间里,他已经施加了如此巨大的影响力,我的生活里到处都能寻见他的痕迹。
“他们是很过分啊。”阿泽说。
“你走得怎么这么慢,我以为你在用爬的。”等我快走到车这边时他开始嘲讽我。我给了他一个哀怨的眼神。
“牙科医院。”
“脚还没好呢?”
第二天我和阿泽与另一个同学在食堂吃午餐,他们带上我,我们坐在六人长桌的一端,其余的座位陆续坐下几个学生。阿泽同我聊昨天发生的事,我简短地回答他的问题,眼球左右轻轻转动,环顾着大厅里吃饭的人。维杰和他的朋友们坐在一起,我注意到卡娜也在。我一直知道他们是一个圈子里的,我也对某些闲言碎语略有耳闻,但直到维杰在我眼前揉乱卡娜的头发,我才真正注意到维杰身边的那些存在。他们没有坐在一起,即使这样,偶尔同时笑起来的时候,或者明显在对话的时候,我心情都会感到压抑。维杰的许多表现都会让我往混乱的泥淖里陷得更深,可我什么都抓不到。
“我也是。”我平静地说,勺子搅动着淋上牛肉酱汁的米饭,舀起来伸入嘴里。
阿泽可能没料到我会这么回应,一时无言以对。
“去哪儿?”我的大脑还处在酥麻的状态,竟然渴望着他的手指晚一点再收回去。
我意识到维杰发现了我在看他,马上避开视线。
“我是说,绊我的人不是你。”
维杰的神色发生了些变化,眼神变得难懂。寂静了几秒,他恢复了常态,从我身边经过打算离开寝室,留下一句话飘荡在我耳边:
我再一次望向那个方向,确实,他们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对周遭的一切并不施以多余的关心,仿佛在某种无形的运作机制下活得随心所欲。在这个地方的社交世界里,他们形成了最突出又最危险的顶层圈子,即使没有人说,大家也都心知肚明,他们的举止、衣品、态度、话题,都比同龄人要显眼,虽然有偏离正常学生的顽劣与任性,却也因此依然受着关注。尤其是维杰,他长相帅气,脑袋聪明,所以更加受欢迎,但也让人不敢靠近。我想,他们欺负别人只是为了寻求对自我地位的确认和游戏的乐趣,自信自己施加的影响自然会渗透到受害者的处境之中,至于造成的状况如何,他们并不觉得在这上面分散注意有什么意义。受到了欺负,自然沦为了底层人。这是种潜意识。我认为是他们并不完整。
“不是你。”我轻声说。
“你们原来的班级应该很和平。”我对那个同学说。
“反正你明天中午要跟我出来。”
饭后,我们三人一起离开,我拿着小卖部买来的饮料,嘴里咬着吸管,脚微微有点跛,但不影响走路。我静静地听另外两人的闲谈,心里想着维杰的约定。一路走到教学楼门口附近,我看见维杰脚踩着绿化带边缘的台阶,手揣在口袋里,周围没有其他人。他见到我时表情没有变化,一瞬不瞬地盯着我看,然后头微小幅度地一摆,转身迈出了长腿,给我背影。我有点懵,反应过来后匆忙找了个借口离开,努力跟上维杰。
他的一系列举止告诉我,不要靠得太近。我觉察出这点后,心被紧紧抓住的压抑感又出现了。我放慢了脚步,左肩微向前倾。他在前,我在后,我胸口的那根细线被牵在他手里,一拉扯就会痛,这根绳子的意义在他的手里变成了控制我的命令,而我一直通过说服我自己以夺回身体的控制权,却发现纵使有无数个理由,人也会有失控的时候。就同现在一样,我如影子般跟随其后。
“普普通通,也没有这种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