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银灰色的云彩渐次变得橘红鲜亮,早班电车从静安寺路开出,弄堂里有男人举着金丝鸟笼,慢悠悠地往茶馆走去。
林瑾梳洗完毕,揉揉惺忪的眸,坐在餐桌前喝燕麦粥。
她虽然昨天玩到很晚才回家,身体疲倦,但只要一想到那个吻,心里便是蜜般的甜,脸颊上的笑意掩都掩不住。
噔噔噔
传来一阵轻快的脚步声,只见林瑜手心捏着一小盒子,兴冲冲朝她跑来。
阿姐,你的乞巧盒,我帮你取回来啦!说完,便是邀功似地瞅向她。
林瑾摸摸他脑袋,脸庞露出期待的笑,接过小盒子打开,果然又是如往年般,蛛网织得密密齐齐,心下便有几分欢喜。
林瑜也忙凑过脑袋来瞧,看了半晌,很是疑惑地问,真奇怪,分明阿姐每年都乞到巧,但女工很差,说要给我织围巾,织了两年,织了拆,拆了织,都没有织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头上便遭到林瑾的一个暴栗。林瑜脑袋顿觉晕晕乎乎,只得乖乖坐在餐桌另一边喝甜豆腐浆。
林母不去理会他们姐弟之间的恩怨,扭脸对林瑾吩咐,阿囡,今朝下班早点回家,你的旗袍做好了,要试穿看看,有哪里不合适,马上拿去再改。
姆妈,我不想去。林瑾不情愿地道。
为了陪同简老太太参加财政总长夫人的菊花宴,姆妈特地为她定做了新旗袍。
可她知道出席这种宴会,意味着什么。
林母脸色一沉,旋即语重心长地劝,只是陪老太太去做客,也没有什么的。况且你早就答应了,做人怎么可以言而无信?你爸爸走得早,你也不想别人说我们没有家教。
嗯嗯嗯,晓得了。林瑾说不过林母,只得点头同意,悄悄叹口气后,继续低眸吃燕麦粥。
风摇落日,晚霞残照。
林瑾特地请了两小时假,提前下班,去了位于慕尔鸣路的简氏总部大楼。
简氏早些年靠面粉起家,陆续开设近二十家大型粉厂,橡皮股票风波后,一家独大,几乎Cao纵了全国过半的面粉市场,后又涉足纺织业,接连创办数家连锁纱厂,一跃成为上海滩最名副其实的面粉与棉纱双料大王。
简溪的父亲与兄长走后,他倒不似其他纨绔,只懂守着祖产过活,而是勇于开拓医药、地产等多个行业,硬生生将简家财力如滚雪球般,滚了好几番。
这块总面积近十亩的慕尔鸣路地皮,便是由简溪于三年前毅然拿下,又特地请了英商思九生洋行进行设计,大楼外立面均是用进口火砖拼出的几何图形,带有很浓郁的装饰艺术派风格。
林瑾站在门口默默欣赏了会,心里估计现在光是这幢楼的价格,恐怕也是蔚然可观了。
对于赚钱这方面,她向来佩服简溪,但佩服之余,也无法赞同他的商人本性与不择手段。
入门是一组Jing美的立像雕塑,林瑾认出是古希腊商业之神赫尔墨斯。她绕过雕塑,径直走向前厅接待处。
你好,我找简溪。林瑾对着接待小姐微笑。
接待小姐穿着沙克司坚的白色款法式上衣,领口松松两根绑带,系着别致而优雅的小蝴蝶结,下身是高束到腰部的卡其色西装裤。
一头波浪纹卷发尽显干练,唇瓣用了些蜜丝佛陀,经大厅的花瓣云石灯一耀,浮起暗哑质感的光,当真是好看极了。
林瑾了然,这是现今上海最摩登的职业女性装扮,比起外国女郎,那也是不差分毫的。
林小姐下午好,请随我来。
接待小姐立刻辨出林瑾来,恭敬地将她往环廊右侧的电梯间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