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五十章、问诊
子yin坐在宝隆医院的候诊室里,一如许多叩门问诊的病人,脸上都带着那种未知的忐忑、紧张。
医院里虽是人来人往,然而来的都是清一色的洋人。作为这处唯一的华人脸孔,理所当然,就招来了不少洋人的目光,这时子yin也明白朱利安为甚麽坚持要陪自己来,因为方才登记的时候,护士看到他,当即就请他离开、到别处求诊去,要不是朱利安报上身分,说是与医生有约的,恐怕子yin是不能踏进这洋医院的大门。
这宝隆医院位於德租界,规模不大,当时建设的目的,就只为了照料租界里经商、办公的德国侨民,他们是不可能去看中医大夫的,便就向母国政府请求,在这里建了一所侨民医院。
从前欧洲人只从口耳相传的『听闻』里知道华夏,并没有多少人敢远渡从洋、居住在这里;然而这百年里,华夏的瓷器、丝绸、茶叶在欧洲掀起了风chao,使他们对这东方国家的印象改观,既有更多商人愿意跑这远洋的贸易线,更有人为旅游、体验文化而来到华夏了。
德租界成立至今,侨民人数已是数倍之增,商人把妻子、儿女都接来华夏,在此安居乐业,随着人口的增加,这宝隆医院便也发展起来,朱利安认识的这位医生朋友,是为了体验华夏生活,才主动调迁过来的。
尽管侨民的交际圈里,也仅限於侨民,然只要踏出租界数步,就能看到上海的中式老街、还有那些黑发黑眼的中国脸孔——对洋人而言,已是在母国不可能有的新奇体验了。
朱利安看着武,就见他眼睛低低垂着,坐在诊室门前,就彷佛是个即将领罚的孩子,他眨了眨金色的眼睫,柔声道,「武,不要那麽紧张,我这朋友看着冷漠,然而谈到他的专业,却是绝对认真的。不管是甚麽样的疑难,都必定能为你解答。」
「嗯。」子yin应着,目光却还是低低垂着,并没有因此而放松下来。
朱利安便伸出一手,把武那搭在膝盖上的拳头稳稳包覆住,是个安慰的意思,子yin怔了一怔,却是没有甩开对方的,朱利安心里就暗暗的高兴了。
二人就这样侯了有小半小时,诊室的门便打开了,护士看着手里的板子,疑惑地喊了一声『?』(德语:武先生?)
子yin就慌忙站了起来,用德语回道:「.」(我、我就是。)
那护士上下打量了子yin一眼,听的对方会说德语,目光里多了一点善意,就道:「进来吧,医生在等你了。」
子yin『嗯』了一声,便迈开步子,要跟这护士进去,朱利安理所当然也是站起来,要跟着武一同进去的,然而这会儿,武终於是请他放开手。
「朱利安」子yin就转头来,一脸为难地道:「对不住你能在外头等我麽?」
这医生虽是靠朱利安的关系联络的,然而他对医生谘询之事,却是无论如何,不能教第三者听见,子yin知道朱利安对自己一直抱着朋友的关心,就更显的歉疚了。
朱利安怔了一怔,那脚步当即就停在原地,他落寞地笑了笑,便道:「好,我在这里等。」
子yin朝他投以感激目光,就随着护士走进诊室里。朱利安交叠着长腿,坐回原位,却是想武现在实在是越来越jian诈的,刚才让他握了手亲近一番,他还高兴着呢,下一刻却又提出这要求,教他都不好拒绝了。
子yin并不知道自己那些发自内心的举动,竟都被朱利安臆想成『jian诈』了。他怀着一腔忐忑走进诊室里,就见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先生正是双手交叠,坐在案桌前等候着,看这位华人病患终於来了,便就抬起一双蓝眼睛,目光炯炯的打量着对方,看一人竟是独身前来,眉头就皱了皱,对护士问道:「怎麽只有他?冯.鄂图先生呢?」
「威廉医生。」子yin当即就以德语发话:「我请冯.鄂图先生在外头等,因为问诊内容不便让别人听见。」
威廉不会说华语,他要朱利安在场,是希望有人能为他翻译,如今听子yin竟能说一口流利的德语,眉头就稍缓开来,他颔了颔首,示意护士走出去,便让子yin在对头的空椅子坐下。
「武先生,请坐。」
子yin点了点头,就小心翼翼的落坐,表情却是显见的局促不安。
许多病人来看威廉的时候,脸上都是流露出同样的神情,他毕竟是位经验丰富的医生,此时就静静的观察,待对方调适心情,才缓缓地启口:「武先生,你是哪里感到不适呢?」
「医生。」子yin抬头看着对方,就拘谨、慎重地道,「我没有不适今天来,是有事情想要向你请教的。」
威廉听着,就把背靠向了椅子上,颔首道:「没问题,请说吧。」
子yin定定的看着老医生一阵,到这启口的一刻,却又踌躇起来,彷佛是不知道从何说起。他嘴巴张了又合,声音还没发出来、却已是羞耻得两颊发热了末了,就泄气的垂下了肩膀。
「不要紧,慢慢说。」威廉医生见过太多有难言之隐的病人了,脸上就依然是个淡然的表情,就等着子yin说话。
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