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眨了眨眼,似是全然没有觉出自己的变化似的,只转过身,迈开修长的双腿,缓步走进了灌木围成的迷宫之中。
循着熟悉的路线一路弯弯绕绕地前进,兰伯特花了不到半分钟,便顺利地通过了层层围障,来到了一个隐秘的小花园。只见在花园正中有一片新开垦出来的土地,占据了花园大半的位置,上面整齐地码放着成片剪去了枝干的红玫瑰,每一朵都是盛放着的模样。
玫瑰们肩挨着肩,密密匝匝地,远远看去如同一池浓郁的鲜血。
“你觉得,我布置得如何?”
格尔威茨的声音从兰伯特的身后毫无预兆地响起,如鬼魅一般,瞬间就让兰伯特的脊背绷紧挺直。但兰伯特很快就将身体的本能反应压制了下去,他既不回应,也不回首去看格尔威茨,只目光沉沉地望着那片玫瑰,将蔚蓝的瞳色染上了一层浅淡的红。
一种似讥似讽的情愫蓦地袭上了他的心头,他不动声色地深吸了一口气,却非但没能将那股莫名的情绪抹平,还隐隐又生出了一丝怒意。
身后的格尔威茨忽地笑了一声,音色清透,与十余年前几乎没有什么不同。兰伯特抿紧了唇角,在垂下眼的同时,便见一双瘦削而苍白的双手绕到了他的身前,一点点轻缓地环抱住了他的腰。
下一刻,格尔威茨的身体便覆在了他的背上,将他包拢了起来。
他如今比自己的父亲略高了一些,此时这样被对方抱着,便觉肩上微微一沉。
格尔威茨将下巴垫在了兰伯特的肩上,他叹了口气,带着些微热度的气息扑在了兰伯特的面颊上。
“我亲爱的兰伯特,你怎么不说话?”他拖着声音,漫不经心地问,“你现在又摆着这样一张冷冰冰的脸给谁看?我以为,你早就已经为这一天做好准备了。”
兰伯特心中又是一沉,即便格尔威茨的话说得不清不楚,他也不需更多的提示,便轻易理解了对方的未尽之意。
是的,虽然他不记得自己为什么会走到这处花园里来,但当他看到了那片玫瑰花时,他便想起了今天是什么日子。
今天是格尔威茨的生日,也,不只是对方的生日了。
兰伯特眼中复杂的情绪沉淀着,须臾便凝成了深邃的蓝,令人一眼看不到底。他忍着脸侧些微的痒意,没有躲开格尔威茨有意无意的sao扰,却还是忍不住咬紧了牙,使得咬肌凹陷了一瞬。
格尔威茨敏锐地捕捉到了他的这丝变化,便抬起手来,用指尖在他脸侧轻柔地抚蹭了几下。
对于父子来说,这样的举动无论怎么看,都透着几分不合时宜的亲昵与暧昧。兰伯特控制不住地绷住了肩,但出乎意料地,他并没有抗拒格尔威茨的动作。
他甚至缓缓地抬起了手,以近乎试探般谨慎的姿态,轻轻覆住了格尔威茨环在他腰间的手背。
然而格尔威茨反而神情一僵,当他察觉到兰伯特收紧了手指,想要握住他的手时,他面色倏地一冷,同时用力抽出手来,反应略显激烈地将怀里的兰伯特一把推搡了开来。
兰伯特被推得晃了下身子,心口处隐隐的窒闷感也随之摇晃,将胸腔撞得发紧发胀。他脸上有一丝几不可见的悔意和决绝一闪而逝,可当他终于转过身来面对格尔威茨时,他刚刚冒出的念头便瞬间被对方脸上的冷意和嘲讽戳得支离破散。
可他还是迎着格尔威茨的目光,直直地与对方对视。
早在他十岁那年,也就是格尔威茨继任族长时起,格尔威茨便剪去了一头绸缎般丝滑顺直的长发,并将发丝一丝不苟地向后梳拢过去,平添了许多凌厉冷硬之气。后来他日渐长大,虽然和对方之间从不像真正的父子一般相处,可他还是会不自觉地,在细微之处追逐对方。
相同的衣着习惯,相同的发型,再加上牢不可破的血缘关系……如今他与格尔威茨足有八九分相像。
可这一切,都不能让格尔威茨再待他亲切半分。
兰伯特十岁之前,格尔威茨虽然性格怪异,对他多有折磨,可总归也有几分父亲的样子,愿意花时间教导他,还偶尔会对他露出温和关切的模样。可自十岁以后,他便再不曾得到过格尔威茨的丁点关怀。
迎接他的除了数不清的课业以及日益繁重的训练,只有格尔威茨的不屑一顾,和冷嘲热讽。
直到他长大成人,并且如对方所希望的那样,能够出色地独当一面。
久而久之,兰伯特也再不会有什么天真的念头,以为格尔威茨会对他抱有什么亲情。他儿时对父亲仅有的孺慕早早地被他尘封在内心深处,他待格尔威茨与其说是父亲,不如说是师长,或是上司。
所以在跳出了父子间的框架以后,兰伯特反而发掘出了一些新鲜的东西。
摸约是从他接手了家族里的部分权利,开始脱离格尔威茨的安排独立做事时起,格尔威茨对他的逼迫便逐渐减轻,也不再动辄对他百般挑剔。于是他着实过了一阵无人管束的自在日子,只他对自己的要求也格外严苛,且事务繁忙,因而没能及时察觉到格尔威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