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他的身子便向下一坠,一股失重感陡然笼罩了他的全身,令他眼前也随之一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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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兰伯特再次恢复意识的时候,他发现自己正躬身坐在床上,呼吸既浅且急,身前的被子上还落着几滴零散的水印。
似是他在惊醒后,不由自主地翻身坐了起来。
原来是梦。他想着,尽管思绪还因为刚刚清醒而不甚明晰,却还是不受控制地松了口气。
此时房间里光线昏暗,仅有一盏壁灯散发着暖黄色的柔光,却被床幔遮挡着,只漏进了一片薄纱般的光雾。兰伯特借此看到了自己仍在微微发颤的指尖,他握了握拳,试图止住这份颤抖,但掌心滑腻而冰凉的触感却令他打了个寒颤。
他头痛欲裂,脑中昏昏沉沉的。他隐约知道自己做了很长又很复杂的一段梦,照旧是有关格尔威茨的。虽然他醒来之后记不清梦境的细节了,但不必细想他也清楚,那些与格尔威茨相关的梦境定然不会是鲜活美好的。
而最终停留在他脑海深处,直到此刻还令他记忆犹新的,是文森特惨白的、布满了死气的脸。
兰伯特的胸口有些闷,每一次心脏的跳动都能牵动起淡淡的滞涩感,虽不明显,但经久不息。
他觉得自己大概是再也忘不掉这个画面了。
他垂着头,看着自己右手手心上被包扎过的伤口,默默地出着神。现下他不论是身体还是Jing神都格外疲累,但是他了无睡意,脑中似是纷纷乱乱地充斥着各式嘈杂的念头,却一条都琢磨不清。
忽地,他感觉自己的手腕上被什么东西触碰着,触感柔软却冰凉,引得他指尖抽搐似的一抖。他蓦地回过神来,视线聚焦,这才看到有一只手轻轻搭在了他的腕间。
他适才升起的一丝警觉还没来得及调动起任何生理上的反应,便就复又消逝了。
“埃尔略瑟。”他低声唤道,嗓音因为干渴而有些哑,在被床幔圈围起来的狭小空间内震颤了瞬息,便溶解于一片静谧之中。
而被他呼唤的男人并没有回答他,他只感觉手腕上微微一紧,是那只手抓住了他,安抚般地揉了一下。
他沉闷的胸口因为这份皮肤摩擦的触感而舒缓了几分,他缓缓吐出一口气,侧头向身畔看了过去。
在黯淡的光线之中,那个离他仅有半臂距离的男人正倾斜着身子,以一种亲近的姿态向他靠拢着。对方察觉到了他的注视,便抬起唇角无声地笑了笑,而后顺势俯身贴近,想要给他一个拥抱。
兰伯特的身体已经习惯了埃尔略瑟的靠近,便对此毫无抵触之意。然而兰伯特恍惚间看到对方的双眼中盛着一汪透亮的蔚蓝,他怔了一下,还没意识到这意味着什么,便抬手抵住了男人的肩。
在止住了男人的靠近之后,他才有些迟钝的想起,埃尔略瑟的双眼本该是绿色的。
“埃尔?”他拧起眉,将身子微微后撤,这才仔细端详了一下埃尔略瑟的脸。
而这一看之下,兰伯特瞬间脑中一白,耳畔好似凭空响起了一阵刺耳的嗡鸣声。一股森冷的寒意从他的尾椎处蹿起,顺着脊线一路爬到了他的头皮。他触电似的收回了手,又在男人无辜的笑容中攥紧了右拳,让那处新鲜的伤口顿时崩裂,将纱布浸染上了水彩般逐渐晕染的血色。
他的掌心传来了一阵连绵不绝的钝痛,他张开口喘息,面色立时沉了下来。
只见他面前的这个男人,正眨着一双漂亮的蓝眼睛坦然地望着他,对方留着淡金色的短发,发丝向后梳拢,与他平日里的发型一般无二。
这幅容貌显然不属于有着咖啡色卷发与碧绿双眼的埃尔略瑟,但是他显露出来的神情又与兰伯特所熟悉的埃尔略瑟没有什么不同。
“怎么了,兰伯特?”男人开了口,疑惑的模样不似作伪,就连声音都和埃尔略瑟十分相像。
这次轮到兰伯特沉默着不做应答。他将手不动声色地探进被子中,去握掩盖在下面的手杖,但在触碰到杖头上的鳞片时,他又想起这样做全无意义,只为了定神,才仍旧将其紧握在了手中,进一步刺激着手心处濡shi的创口。
他的动作自然没有逃过男人的眼睛,但对方不以为意地一笑,双眼微微眯起,唇角也只提起一边,好似有些嘲讽。
兰伯特眼中霎时因为这个笑容而凝结了一层锋利的冷意。掩在被下的手杖发出了一声清脆的金属摩擦声,是他将掌中的细剑抽出了半寸。
露出讥讽而傲慢的笑容的男人,陡然间与格尔威茨有了八分相像。
但兰伯特仍旧毫不犹豫地念出了另一个名字。
“埃尔,你在做什么?”他冷声质问,而后不等对方接口,便用命令般地口吻叱责道:
“别放肆,给我变回去。”
被他称作“埃尔略瑟”的男人闻言挑了下眉,似是有些惊讶。但他对兰伯特的话恍若未闻,唇边仍还挂着漫不经心的笑。
“兰伯特,你在胡说些什么?”他用一种令兰伯特格外熟悉的腔调说着,话音未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