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水之畔,微风轻扬。
清风从山野中吹来,吹过山涧,掠过溪流,拂过野草漫布的大地,汇进河岸苇草的轻歌曼舞中。白色的苇草仿佛羽毛一般,浅浅的河水波光粼粼,平坦的绿野中,开放着星星点点的黄色小花。
这种黄色的野花生长在姜水之畔,有着特殊的香气,雨水少的春天过后,沉在瓮中,度过寒暑,就会与山泉一道,转化成甘美醇厚的佳酿,芳香异常。
这田园美景如同画卷,还隐隐传来山野的欢歌,与鸟雀的啁啾。只是其中,突兀地点缀了一些未熄的烽火,和残破的战旗,屋舍倒塌,战车废弃,仿佛画布上破了几个洞。
姜萝赤足走在姜水之中,河水没过了她的脚背,打shi了她白色的衣裙,也告诉她一切想要的讯息。一切生灵都在向她述说。山神说了什么?Jing灵说了什么?游魂说了什么?她闭起双眼,足尖轻点,开始跳起一支古老的祈神舞。水波荡漾,水滴顺着她光滑的足尖下坠,在河面砸出水花,又泛出虹彩。手腕轻抬,握住了萦绕的风。环佩相击,曲裾轻摇;日月盈手,星辰列张。姜荔坐在一旁,痴迷地看着自己的妹妹。他摘下一片草叶,吹奏出一曲美妙的乐章,乐声萦绕,一同汇入河流。一头年轻的雌鹿带着她的孩子从草丛中探出头来,与人类一起,观赏这奇异的一幕,风仿佛也在低yin。那头还未长角的幼鹿被母亲拱了拱背,腼腆地衔上了一朵黄色的姜花。
萝接过那朵花,插在了自己头上,嘴角绽出一个淡淡的笑。所有被战争戕害的姜族人,此刻也停下了呻yin和哀叹,不知不觉地站了起来,望着远方,痛苦远离,幽愤逝去。一曲舞毕,倒塌的草木站了起来,流血的伤口开始愈合,焚毁的种子重新发芽。族人们兴奋地跪了下来,亲吻萝走过的土地,又把她围在中间,跳起舞来。
风亦止息。
荔跪倒在萝的脚下,亲吻着她的足尖。这就是他的萝,他的珍宝,他的天神,姜姓这一代的长女。先祖的荣光在她身上重现,伟大的姜姓在她腹中延续,既是天命所归,亦是人心所向。他愿为她粉身碎骨,九死不忘。直到——
一支银箭突兀地射了进来。
“谁!”
姜荔反应极快,徒手握住了那只箭。那箭只来得及在姜萝裙摆上留下一个破口,便被姜荔折断在了掌心里。他把姜萝挡在身后,目光凶狠地看向了这不速之客——
一个姒族少年。
很年轻,还是个孩子,也玩笑一般,戴着半张面具。零碎的白发结成辫子垂在肩上,点缀着紫色的宝石和珍珠,看得出来备受宠爱。而他手中,正拿着一把Jing致的弩机,闪着点点银光。
姜萝握住荔的手,在他掌心里写下了一个“光”字。姜荔便知道了,这是太姒的孙子,姒光。
“我听说是你,射伤了我舅舅?”少年说。,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如果是你,我就要向你讨教讨教了!”姒光非常不客气,“我可不相信,你能赢过洹舅舅!”
“无聊。”姜荔说。
“不准走!”姒光挡住了姜荔二人的去路。
姜荔心中杀意已起,姜萝拉住他的手,摇了摇头。
“你待如何?”
“我们再比一场,若是我赢了,你就要向洹舅舅请罪!”
“胡搅蛮缠。”姜荔低声说,掌心已经开始汇聚灵力。
“你说什么?”少年亦是激愤。
羔羊一样的人群围了过来,沉默着,形势却一触即发。
人们甚至没看清拉弓的动作,灵箭已经疾射而出,少年一惊,侧身闪避,长箭却朝着他肩头直射而去,他惊愕地倒在了地上。长箭刺中了栖息在他肩头上的两只蝴蝶。一只被打落泥土,另一只却受了惊吓,颤颤巍巍地飞了起来。。
“不要惹怒我。”姜荔说。
少年的族人到来之后,姜荔和姜萝便悄悄离开了现场。
姜萝甩开了姜荔的手,说:“哥哥,你太冲动了。”
“我并未伤他。”
姜萝看着他。
“我只是吓了吓他。”姜荔说。
“哥哥,姒族现在是胜利者”
“但我并不惧怕他们。”
姜萝忍不住笑了,说:“是的,你不怕。”
“但是我仍担忧你,哥哥。”
少女的声音轻浅如水,温柔地摸了摸兄长的掌心,那里被断箭扎破,流出了血,“还疼吗?哥哥。”
“我没事,我只是生气,他们打断了你的祈神舞。”
“舞可以再跳,但是哥哥只有一个。”
兄妹俩坐在高高的山坡上,姜萝的头靠在姜荔肩上,望着远处逐渐宁静下来的姜族部落。白日鼓噪渐息,夜晚灯火点起,半明半暗之间,夜风也变得温柔。他们如同儿时一般,静静地看着家的方向,仿佛太贪玩了,而舍不得回家。
“其实我觉得这也是件好事”姜荔说,“听说他们会带走姜芸,许君现在都快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