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回到了很多年前。
那时候的许膑依旧是虚弱得紧,他披着一件厚重的衣服,轻轻的推开房门,看着院中那背对着他坐下的少年苗清。
许膑上前。
咳嗽了两声。
许膑便会回过头。
责怪着说夜黑风高,外面太凉,让他赶紧回去。
如今。
这场景。
就和当年一样。
可是许膑心里也明白,一切,都不一样了。
许膑放开了家丁的手,脸上洋溢着笑容,朝着那道灰色的身影走去。
他脚步很轻。
苗老还没有发现。
他只是围着那颗硕大的桂花树不停转悠。
似乎是在寻找什么东西。
终于。
苗老似乎是发现了他曾经在上面做的标记,拍着手,像个小孩一般笑起来。
“小桂花啊小桂花,这么多年不见,你摇身一变,变得这般高大茂盛,现在,你应该能为十多人同时遮凉了吧?”
许膑的胸口处有些闷。
便又忍不住咳嗽了几声。
苗老回过头。
许膑便站在他身后。
苗老深吸了一口气。
许膑笑着道:“小桂花是长大了,还记得当年,它也不似如今这般茂盛,甚至,连我们两人都遮不住。”
苗老连忙伸出手去扶着许膑。
虽是多年未见。
可是苗老的动作,却是那样的亲昵熟练。
“你看看你,身子骨还是这样弱。”
许膑伸出有些颤抖的手紧紧的抓住了许膑,对,是紧紧的。
苗老一愣。
许膑释然一笑,松开了手。
缓然解释道:“我只是担心,你这一次,会不会又不告而别,再次跑了。”
苗老连忙回道:“谁说我不告而别了,当初我走的时候,还给你写了信。”
“信?”
许膑皱眉。
“当然,还是我花了两文钱,请城北的那个王瞎子写的。”
许膑语塞。
城北的王瞎子?
那也是个大字不识的人。
苗清竟然找他?
见许膑看向他的眼神有着诸多怀疑。
苗清心虚道:“你,你别用这种眼光看我,我这也是没有办法,太医院的那群吸血鬼,将我所有的积蓄都榨干了,我那两文钱,还是藏在靴子当中,才没被他们发现的,我当时找遍了那些写信的人,也就只有那王瞎子愿意接受我那两文钱给你写信了。”
许膑皱眉。
“你可以直接上门找我,为什么非得写信?”
“这就怨不得我了,你当初读书太过迂腐,竟然想到御前跪着为我求情,然后大病了一场,国主怜你重情义,给你许了新的府邸,还有了家丁护卫照顾你,我一个被太医院驱逐的小官,人家自然不会让我去你府中见你。”
“再说了,我本来是想等着你醒来之后再与你说的,可是我的时限都到了,你还没有转醒的迹象,没等你醒来,我就被轰出花都了。”
苗老说这话的时候。
看起来。
似乎还有些委屈。
许膑看到这里,竟也是一笑。
苗老也回以一笑。
当初
。
苗清进了太医院,可是因为大字不识,所以做的,一直都是打杂这些的小事。
花都当时人才济济,到处都是文人墨客,对于苗清这样的粗人来说,与人交谈,别人都会觉得他粗鄙不堪。
直到遇到了书生模样的许膑,他满腹经纶,每次去太医院拜访,都能与他说上几句话,话里话外,都没有半分对苗清的不屑。
久而久之,苗清对许膑的好感,也就多了一些。
后来得知许膑生了病,他按着前几日见许膑时候的神态推算,这怎么都不可能是“传尸”,可是没有人信他,太医院里的人也让他不要多管闲事,以免连累太医院。
可苗清还是偷偷的溜了出来,每次夜色降临的时候,他再偷偷的去给许膑看病。
一来二去。
苗清与许膑,便成了无话不谈的好友。
本来。
苗清以为。
许膑这人大义,也谦逊有礼,他待人,应该都是这般热情的,而且自己走的时候给他留了信,他若是真将自己当成好友,应当会来江宁寻自己。
不过。
他没来。
苗清也就“识趣”的没有再去打扰许膑了。
哪怕后面他知道许膑成了苍梧国的太傅,也只是微微一笑,没有再想过去攀附太傅府谋个一官半职。
甚至对于花都之中与许膑的这段友情过往,只言片语,苗清都未与外人说起。
他只当,自己是这许膑的污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