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孙子’让顾鸢反应迟钝了那么三秒,三秒后忽然想起,曾经迟聿也是在她面前喊文博一口一句孙子来着……
“这不关你的事。”她说。
更确切说,她现在的人和事都跟他无关。
迟聿唇畔翕动着想说什么,却只字未说出口,如果顾鸢抬眼看他的话,一定能看到他眼尾泛着红。
“那孙子已经被警察带走了?”迟聿转头问站在一旁的道安。问完,迟聿伸手,从道安手中拿走了那个冰袋。道安任由迟聿将冰袋拿走,同时心里也在想,他不全清楚啊,他也才来。
但特助小秋已经跟他粗略说了事情大概,人确实已经被警方的人来带走,便回答迟聿:“迟先生,这件事你无需Cao心,顾总有自己的处理方式。”
“我不是Cao心。”他转头看向顾鸢:“我是担心。”
道安心想:担心恐怕顾鸢也不会领情。
这句话只差说出来了。
道安想了想,还是憋回去吧,迟聿最近身娇体弱的,要是因为他一句话气晕在这办公室,他还得把人扛出去,多累。迟聿要是知道道安心里的那些想法,得吐血。
他慢慢半蹲下身,用冰袋小心翼翼的替顾鸢敷脸颊。
顾鸢没避开,整个人都很安静,视线也没避开,就那么静静的看着迟聿。
迟聿顶着她的目光说:“对不起我来晚了,我会很轻的。”
冰袋敷在脸颊上的触感是舒服的,至少能缓解她脸颊的红肿和丝丝缕缕的疼意。
这幅画面格外的美好,和谐。不过这还是要归结于顾鸢做不出小女生那种抗拒的脾气,可能她最坏的脾气就是没有脾气。“怎么知道的?是谁给你传递了风声?”顾鸢平静的问他。
迟聿不回答,手上动作依旧。
“何必做出这幅样子呢,你在感动你自己吗?”顾鸢偏了偏脑袋,避开。
迟聿拿着冰袋的手轻微一顿,对上顾鸢毫无波澜的眸子:“想这么做,遵从内心。”
“我把你分得泾渭分明,迟聿,我希望你也能做到我这样。”
顾鸢看着迟聿,他漆黑如墨的眼睛格外明亮,不是他眼里有多少光,而是他眼里有一层水雾在泛光,眼尾隐隐泛红,那是他情绪消沉时的征兆。
仔细一看,那眼底伸出仿佛还凝着一丝不易被察觉的戾气,他在很小心的隐藏着。
迟聿一声不吭,手上的动作还要继续。
“迟聿啊,你可真不识趣。”顾鸢拨开了他的手。
迟聿固执的手不动,顾鸢便把手搭在他肩膀上推了一把。
迟聿这么半蹲着的支撑点不稳,被顾鸢用力一推,迟聿往后仰坐在了地上。
他像个没事人一样,重新起来,继续半蹲着用冰袋替她敷脸颊,还哄着她:“很快就不疼了。”
她Jing准的截住他手腕,脸色冷得不像话:“够了。”
“鸢鸢。”
“我说够了,迟聿你听不明白吗?”
沉默的气氛十分逼仄,连站在一旁的道安都觉得此情此景过于压抑。从顾总和迟聿分手到现在,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场面。虽然迟聿看起来卑微、可怜,但他咎由自取。
不过道安是个身外人,没什么立场言论可评。
看了看时间,权老夫人应该快到了,道安报备道:“顾总,权老夫人快到公司楼下,我这就去接一下她。”
在道安提到权老夫人要过来时,迟聿神色明显闪过一抹异样。
不过顾鸢并没有捕捉到,她视线是看着道安的,点了点头:“去吧。”
等道安走后,偌大的办公室内只有顾鸢和迟聿两人。
顾鸢看到迟聿的手骨在慢慢攥紧,那冰袋似乎都快被他捏破了,他说:“可不可以先给你敷好,再走?”
“不可以。”她依旧面无表情:“滚吧。”
不想看到他。
人心都是rou做的,迟聿一再对她示好,试图想挽回她,她的内心怎么可能没有半点起伏。她又不是神,可以完全做到无情无欲。但是她的理智告诉她,别傻,理智是你无坚不摧的权杖。
迟聿慢慢起身,几秒后,他又重新蹲下来,仰头看顾鸢说:“鸢鸢,对不起。”
顾鸢回答他:“没关系,只是下次别再来了。”
体面的原谅,跟剪不断的不原谅比起来,顾鸢当然会选前者。
她习惯于体面。
迟聿此时双眼已通红,涌出的泪光无法倒退回去,悲伤在无尽的蔓延,他眼眶里的泪水越积越多,那一滴从他眼眶里落下的时候,仿佛全世界都有罪。
他轻声说:“好,我会走。”只是在走之前,他问她:“鸢鸢,你还记得去年圣诞夜那晚我问过你的那些话吗?”
——“如果哪天我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鸢鸢你会怎么办?”
——“彻底从这个世界上消失那不也得七老八十了,到时候我在养老院住个几年,自会有再见面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