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这一次那差役停手了。
姜之恒看过去,以为他们能听到自己的声音了,却见几个差役一同向他们的正前方看过去。
方才并不是因为他的声音,而是此刻挡在前面的另一个人。
谢临香眼神空洞,只淡漠地看着天空,又闭上了眼睛,对这一切了无兴趣。如此重伤,也确实无法提起什么兴趣了。
姜之恒心如刀绞,又看向前面拦路的人。
来人一身粗布麻衣,只手上那一柄剑是上好的宝剑,只是他也已经受了伤,一身风尘,似是赶路赶得很急。
虽然受伤,站立的身影还是挺拔如松,有着行伍之人的姿态,目光冷然,瞳底一片怒火。
“离王殿下?您来凑什么热闹?”差役似乎对此人并无多少尊重,连礼都没行,话出口也只是疑问。
离王身形上前,直逼差役命门,长剑抵住他的喉头,声音低沉冰冷,一字一句:“放了她。”
“嗤。”后面的差役嗤笑一声,嘲讽道,“您别忘了,这是陛下的御令,更何况,听闻您已经被褫夺了爵位?”
噌——
离王手起刀落,丝毫不拖泥带水,白刃红出,前方差役瞬间倒地。
而后他转眼看向后开口的那个差役,目光Yin沉,话语更冷:“我看谁敢动她!”
姜之恒沉浸在这场梦中,只觉得离王的身法和剑法都无比熟悉,目光落定,在他看向木板车的那一刻终于看清了这个人的脸容。
便只觉得手脚冰凉,脑中轰然炸开。
那是他自己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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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两位公主
姜之恒骤然从梦中惊醒,大口呼吸着冰凉的空气,直至身体里里外外都觉出刺骨冷意才渐渐回神。
黑夜放空了双眼,汗shi重衣。
眼前最后的画面,是离王带着伤万分小心地走到木板车前。死了几个人,剩下的差役不再反击,边退边道:“不过就是个死人,给他就是了!回去报那女人半路死了,兄弟们撤!”
几个差役迅速跑了。
野旷天低,秋风吹败枯叶,满眼灰黄。离王眼中的坚冰融了下去,只剩无边心痛。
姜之恒站在一边,看着“自己”小心翼翼地抱起木板车上已了无生息的人,带血的手掌试图擦干净那张脸上面的血污和灰尘。
可两人都是一身脏,谁都不比谁干净。
越擦脸上越脏,离王抱着那具无法再给出任何回应的身躯,哽咽了两声,没有说出任何话。
他终于在寂寥无人之地放声大哭,又将谢临香的身体紧紧拥住。
姜之恒站在那里,浑身木然,一根手指也动不了。
太过于荒诞不经,却也太过于真实。
姜之恒揉揉额头闭了眼,掀开被褥,向着黑夜伸出手去,想要抓住这个转瞬即逝的梦。
梦中的一切场景都像是真实发生过的一样。京郊的旷野,粗鄙的差役,流放的木板车,以及……
姜之恒摸了摸身上的寝衣。
那个被褫夺了封号,身穿粗布麻衣一身沧桑的离王殿下,好似曾与自己的身体和灵魂融为一体,互感互通。
见到所爱之人受苦,拼尽全力却依旧无能为力。
这样的感受似乎曾在心底某一处肆无忌惮地生长过,留下了根种,以至于不过一梦,便清晰无比地回忆起了那堪比万箭穿心的痛。
姜之恒紧紧闭了眼,蜷缩起身体,全身都在隐忍地发力。
离王。
呵,他的封号是“离”吗?
早知道自己命格不同,即便是皇后嫡子,也从未肖想过那万金之位。父皇不重视,自己虽然严于律己,事事都尽己所能做到最好,却依旧躲不开悠悠众人之口。
满朝臣工,无一分过他半点目光,他始终是众人眼前的透明人。
在遇见谢临香之前,他也从没有动过要打破这一切的心思。母后为人真诚不喜争执,自小便教他本分守己,做好分内之事。
少时入军学习兵法,又在诗书六艺上事事尽心,将那条无人关心的路走到了今日,克己复礼。
然而这就是结果吗?
是谁登基为帝?褫夺了他的封号,将他贬为一届庶人?
姜之恒掩面苦笑。
他极少去争什么东西,每逢年节赏赐,喜欢的东西从来都不会被赏给自己。明明是皇帝唯一的嫡子,本该是身份最尊贵的皇子,却不知为何变成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