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时分,天色微沉。郑予行坐在二楼书房里,一遍又一遍地读着电脑里的一封旧邮件,仿佛在解密。
发件人是时妤。
前些时日他从美国回来,登上了许多年没用过的QQ,清理老朋友们给他发的邮件,才无意间再次看到她曾经给他写的信。
发件时间是七年前。
他十八岁,那一年以后,他再也没有见过她。
时妤或许也知道,此后两人不会再有谋面的机会,所以给他写了最后一封信。
七年前他看到这封信的时候,已经适应了大学里的环境。
那时他们一个在南,一个在北。
他的大学在国际上盛名远扬,她的大学在国内连排名都没有。
好友孟平生冷静地告诉他:你和时妤,已经是相交过的两条直线。
她高中追一个学弟追得人尽皆知,就像她初中时喜欢你那样。
你以后会越爬越高,她现在的学历,根本配不上你。
郑予行选择了缄默,关掉了回复框,那封信就这样石沉大海。
他苦涩地笑了笑,她初中三年给他写了无数封情书。
每一次他都看得心花怒放,却仍要在她面前强装冷漠,一本正经地告诉她,以后不要再这样做了。
他想到那些已经逝去的过往,只觉得眼角有些灼热。
在他和时妤的这段感情中,的确是她先变了心。
她后来爱上了别人,不止一个,每一个都爱得张扬又肆意。
郑予行也知道,先放开她手的人,是他自己。
他在后来的昭昭岁月里一直在等她回头,但她从来没有。
他也觉得无足轻重,所以从未主动去找她。
情爱之于郑予行,从来没有那么重要。
所以时妤,也不重要。
初二那年,他的儿时好友孟平生刚刚转来他们班,对时妤一见钟情,展开了热烈的追求。
那是郑予行第一次疏远时妤。
她很难过,也很无辜,质问他为什么突然疏远她。
他觉得,兄弟之间争夺同一个女人,很不体面。
但他不会告诉她他的心意,所以对她始终保持沉默。
初三上半年,时妤考了第一名,郑予行第二名。班主任特允他们两个自由挑选座位。
时妤选择继续同他做同桌,他却因为害怕和她太过亲密而招致流言蜚语选择了远离她。
她难过地问起他,明明已经做了两年的同桌,为什么在最后一年放弃她。
他再次沉默,或者用难听的话赶走她。
郑予行很爱面子,他喜欢时妤,却不喜欢班里同学起哄他们时那或暧昧或嘲笑的眼神。
他更害怕让老师们还有他的教导主任父亲知道了他们之间的事,尽管后来他一再躲着她,还是让自己沦为了大人们眼里的笑话。
时妤却像一只狐妖,始终魅惑着他,初三的那年寒假,他终于无法压抑自己的感情,对她说:我喜欢你,但是我们高中再谈,可以吗?
他那时候真的笃定了要和她一起早恋的决心,不管高中学业压力有多大,他都不会放开她的手。
但,初中的最后一个学期,分明时妤也同他一样心照不宣的保持距离,他们两个人还是被卷进铺天盖地的流言蜚语里。
郑予行因不堪其扰,成绩一落千丈。他的父亲找他谈话,问他是不是真得在和时妤早恋。他觉得自己的整个人生,都被时妤打乱了。他厌恶这样的生活,更害怕高中重复这样的悲剧。
于是他背弃了他们之间的诺言,中考后删掉了时妤所有的联系方式。
甚至扬言,如果时妤去了一中,他就去二中。
他说,时妤是他初中三年人尽皆知的耻辱。
他说,若他对时妤有过一丝一毫的心动,他可以立即去死。
后来林遥告诉他,时妤听到那些话,哭了整整一个夜晚。
时妤让林遥来问他,那寒假里说的,喜欢她,算什么?
郑予行说:我逗她玩的,她竟然真的相信。
林遥恨不得给他一拳。
这话你自己亲口告诉她吧,好让她尽早死心。
时妤性子倔,听不到你亲口证实,是很难放下你的。
郑予行再一次沉默。
他对不起时妤,更无颜面对她。
/
郑予行又打开了她十八岁时给他写的信。
少女的口吻一如当年,从未改变。
郑予行,你好,我是时妤。
好久没联系了。
其实也没必要联系。
我明天满十八岁,要去新学校报到了。
你知道的,我和你做同桌时就很爱看言情小说。
那时候你为了捉弄我,会偷偷撕掉那本小说的结局。
害我抓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