秒针一格一格地走,细微的机械转动声在寂静的午后格外明显。常朔盯着不停歇的秒针盯得紧,连它移动时的颤抖都看进眼里。瞳孔深沉成一片墨色,视线在注视中逐渐远去,最后踏进涉足便无法轻易出来的荒废院落。
他坐在卧室角落的小沙发里,高大的身子陷进去有些逼仄。许久没抽烟的男人脚下积攒了几摊烟灰,等到烟气差不多快散掉他才叫人进来打扫。
少爷。
一个与他年龄身高相仿的男人站到了门边,他的门始终留着一条缝,好像就是在等这人过来。
指尖弹落烟灰的姿势停顿住,他听出来人语气中的焦急兴奋。便问他:徐莹醒了?
那人一愣,嗯了一声,随着常朔便倏然起身,长腿阔步越过走廊,直接到旁边徐莹疗养的小房子。
床上的女人神志还有些模糊,她昏迷了很久,光是长久不见天日的眼睛都受不了突来的日光。
她听到脚步声,眨了眨眼勉强睁开,透过盈出的生理泪水看到从门口走进来的一个黑色身影,高大,宽肩阔背,却看不清五官。
黑色衣服已经成了她的梦魇,在萧家暗室里的那段时日她和王林受尽折磨。萧烈比外面传言的还要心狠手辣,他们死不了,却也活得极尽痛苦。
那男人好像听不得叶闻筝的名字,只要听到就会急遽癫狂。
落在他们身上的鞭子,从指尖插进去的钢针,每一样都痛不欲生。
啊......
说话的声音也沙哑,常朔皱了皱眉,原本盯着徐莹的目光转向医生。
她还有多久能正常交流?
现在就能。
旁边悬挂着的吊瓶只剩一个底,那是维持徐莹生命养分的关键。医生换上一瓶新的才转过来对着常朔微微弯了下腰。
只是很久没讲话的声带有些哑。
常朔点点头,修长的指节在徐莹眼前晃了晃。
她随之闭了闭眼,一会儿后再睁开便比之前通红又盈满眼泪强了许多。她看清面前的人不是萧烈,虽然身材和气质极其相似,但终归不是。
徐莹。男人声如清醑,与萧烈声线的低沉暗哑完全不同。
叶闻筝,是不是叶城的女儿?
唔唔......话一出口,床上的女人忽然瞳孔紧缩,像是听到了什么恐怖的事,身体开始挣扎着向后缩。
男人一皱眉,我不是萧烈,回答我的问题!
徐莹倏然定住,她大口喘息着睨视常朔,平息下来后才理清自己的处境。
她侥幸活了下来,没和那个死鬼去做伴,但未来能不能活下来,还要看面前这个男人肯不肯让自己活着。
毕竟能在萧家的眼皮下将自己带出来,这人也不会是什么良善之辈。
是......是叶城的小女儿。
小女儿?
男人抬起眼皮,徐莹身体一抖,有些发虚。
听说他还有个大儿子,只是早就被人害死了,之前叶家的后院里还有他的牌位。不过都是听说,我们都没见过。
常朔不想在一个死人身上浪费时间。
那你为什么要收养她?眼神激射,你可不像是个会收养孩子的人。
徐莹咽了下口水,她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放在被子里的手倏地握紧,将被子撑起两个鼓包。
是因为......声音干哑夹着断断续续的咳嗽,她,咳咳,叶家出事那天,我就在旁边的小树林里偷看,也不敢跑怕被人抓了。
她回忆着,那天一切的火光冲天。
但是最后还是被人发现了,那人本来想开枪,我说我只是叶家的保姆,他就没开枪,一会儿把昏过去的叶闻筝抱给了我,还给了我一笔钱......
这个结果对常朔来说不算意外,他前两天就已经有过这样的猜想,父亲不会管一个小女孩的死活,还在杀了她的父母之后给她找个下家。
男人眉尾轻挑,拢了把额发靠在椅背上。
唯一的可能便是救了她的人是萧烈,给钱的人也是萧烈。
不过验证了整个事实他还是很不解,萧烈不是好心人,也绝不会做善事,为何要将一个手无寸铁的小姑娘妥善安置。
那天的事原原本本告诉我。
那天......徐莹支起上身看向窗外,好像是两拨人,第一拨人杀了叶家没来得及跑掉的佣人和保镖,第二拨人又进来杀了第一拨人。
她说的不清楚,常朔听了个大概。静默未久,他突然直起身体探向她,黑眸凝着。
叶城夫妇呢?
他们?徐莹闭上眼睛摇了摇头,他们那天不在叶家,后来听说叶城和顾疏桐应该是被人在外面杀了,最后也没看到人,那丫头每年祭祀都是对着张旧照片。
男人磨蹭着扶手的手指停住,她说出的名字唤起他的记忆,看了眼窗外,片刻后离开走进荒废小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