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太师冷道,“那仙人满口胡言,恐怕是城主在镜子里遇见的。”
凤独道,“多谢赞美。”
“荒唐。”
“究竟荒不荒唐,太师耐心一些,以后便知。”
说罢,凤独席地而坐,把抱来的文书在身前整整齐齐地放在地上,捡起一本便看了起来。
金太师在椅子上微微摇晃着。“……你要在这里处理公事?”以地上这摞文书的高度,没几个时辰是断不会完的——期间他得一直饿着。
凤独并未理会他。手里这册文书慢慢看完了,摊在膝上,伸手四下摸索。摸了个空。这才忽而想起什么。“记性愈发差了,竟是忘了笔墨。”他叫道,“燕归。”
姑娘应了。“是。”
“去拿笔墨来。”
“是。”
姑娘再次往囚房外走了,这次是剩着三个男人在身后。偌大石室里,鹰炙老实跪在地上,动也不动。椅子上的金太师饿得慌了,骂骂咧咧起来。而地上的凤独偶尔出声,搭他一句两句——刺得他火气更甚。
沉重的青铜门在身后关上,那一切的声音都隔绝了。燕归到了昏暗廊道上。地底烛火不明,光暗交叠,连寒意也总有些隐约。
她停步,偏过头去,望着黑暗中那最后的囚中之囚。
——那个人。
——“世间人人都知道有那样一个人,事迹之可怖,足令小儿夜啼。然,竟是从来没有人知道他究竟叫什么名字。”
没有人知道他叫什么名字。
她不由地,伸手摸向怀里。摸出那枚银亮的小铃铛。细细的银线牵着它,那么小,一松手就会掉在地上永远也找不着了。
站在独属于那无名之人的牢室之前,她望着铃铛微微出神了。
——不摇。不摇。
忽地,不知是地底风起,亦或是手指颤了颤,那铃铛晃了晃,轻轻响了一声。
叮铃……
姑娘一惊,捏着银线的手收紧了。
小铃铛晃得只是轻微,很快便平静下来,细银线直直的,悬在半空里。
但是——
叮铃……
一动不动的,它又响了,声音低而悠长,好似一句梦语。
-
石牢。
姑娘去而复返,将怀中一只半臂高的大箱子轻放在凤独身前,里面整齐放了他惯用的笔墨砚台。她足够细心,觉得石室灯火不够光明,还带了灯盏来。又跪坐一旁给他研了墨。
凤独借着姑娘带来的这盏灯火,执了笔,批起公文来。
一旁,鹰炙仍一动不动地低头跪着,而椅子上的金太师已有些乏力,嘴唇发白,不愿说话了。
寂静下来。
烛火无声烧着,渐渐短了下去。
金太师的肚子咕咕又是一叫。但他自己已不出声了,双眉蹙着,双眼阖着,听着呼吸似是睡了。
凤独批完了所有的公文,姑娘给他收拾笔墨。
凤独终于抬眼看向那老实跪地的武侍。“鹰炙。”
“属下在。”
“知不知道为什么要让你跪?”
“属下不知。”
“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