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声看他吃了两口,意识到自己平时看着还算端正的吃相和对方比起来就是猴子和绅士同桌吃饭,连忙下意识坐正了些,低头吃自己的饭菜。
“一会儿还回画室吗?”
“嗯,”陈里予点点头,“听不进课,前几天……你是不是觉得我来学校还整天翘课,挺怪的。”
——你会不会觉得,我们不是同路人,我和你的世界显得那么格格不入,妨碍到你了。
“不会啊,”江声可能听懂了,也可能没有,语气一如既往地真诚,“我觉得挺好的,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还做得那么好,比我们这些死读书又不知道为了什么读的咸鱼好多了……真的,我觉得你很厉害,长得又好看,画画又好,还……”
一双筷子伸过来,敲了两下他餐盘边缘,打断他的话。江声抬起头,正对上陈里予直直看着他的视线,眼神复杂。
“别说了,我没那么好,废物一个,”陈里予面无表情地反驳道,“别羡慕我。”
冷言冷语骗得了别人,却骗不了他自己——下意识松了口气,之后是无声泛起的隐秘喜悦。
他还是能做自己的,江声不会因为他的格格不入疏离他,这似乎比他想象中好一些,至少他不必像几天前那样,生硬地强迫自己去二选一,放弃绘画融入正常的学习环境,学着“正常”起来。
然后他意识到,原来早在做出决定前,他已经开始为对方改变了。
就像阳光之下冰川消融,他被融化的江水裹挟而动,缓慢地平稳地,而他沉睡着,双眼紧闭,自己也不曾察觉——直到今天他醒过来,掀起眼皮回头看一眼,才发现已经被人牵引着走出很远了。
“别这么说,你比我见过的绝大多数人都厉害,”江声还想说什么,见他不自然地皱了皱眉,还是停下来,换了个自认为缓解气氛的话题,“哦对了,还没问你,怎么和我剪了差不多的发型?”
“……我没有。”陈里予低头喝粥,不去看他。
“可是——”
“可以了,”少年抬起手,不耐烦地摆了摆,语气还是淡淡的,罕见地带上一丝不易察觉的鲜活,“闭嘴。”
于是陈里予很快找到了某种平衡。他不确定自己现在表现得是否正常,至少看起来和周遭环境匹配多了,深色浅色的毛衣长裤,偶尔也会穿他十分嫌弃的校服外套——这种转变一半源于某种消极的自保意识,就像融入环境色的变色龙,另一半则是因为江声,“如果显得不那么格格不入,也许他们还能同走一程。”
然后江声身体力行地告诉他,无论他是否格格不入,他们都能一起走,天南海北都顺路的,不必这么质疑自己,偏激又患得患失地做出改变。这个人总让他意识到自己想多了,想早了——想吃后悔药。
所以他决定保留那部分为环境做出的改变,免于引人注目,像个寻常高中生一样准时上学,打扮得中规中矩,同时选择了放弃另一半转变,不再用那些冗长又陌生的课本知识折磨自己,不想听的课就暂且逃离,还是回到他熟悉的画室里去。
反正江声会和他一起,比起人言喧杂的教室,他还是更喜欢和对方安安静静地独处。
不过也不能一天到晚都呆在画室,他总不能耽误别人的正常生活。陈里予默默想着,和江声一起往画室的方向走,手里的牛nai已经凉下来,他又喝了一口,顺手将剩下的小半盒丢进垃圾箱里。
“前面拐弯是医务室,要不要去看看,”江声问他,“还难受吗?”
陈里予摇摇头,觉得自己现在的大部分不适来源于那些想不通的社交问题,他实在不是个擅长思考的人——至于感冒着凉,对他来说不过是吃饭喝水般的小病小痛,除了偶尔冒出来提醒他还活着以外,没有别的影响。
“不用了,还好,”他看着远处被秋风吹动的某棵树,轻声道,“我吃药容易觉得困,会影响画画的。”
江声似乎想劝他,低头无意间看见他的眼睛,到了嘴边的话又生生咽回去:“那行,我送你到画室楼下,再回去给你接杯温水——水杯是在书包里吧?”
少年的眼睛是墨一样的浓黑色,眼底沉落着香槟质的薄而朦胧的光泽,这时候罕见地浮起来,星星点点的,是树影间漏出的映在他眼底的日光。
他的眼里终于不再是一片空洞的沉寂,聚焦在寻常生活的某个角落里,盛着陌生又熟悉的活气。
下午四节课,语文英语,两节自习。
陈里予没有回教室,也不休息,坐在画架前继续上第二层颜料,手边放着随喝随有的热水,喝空了就有人替他去接,动作轻手轻脚的,也不会打扰到他。
“你不上课吗?”午休结束铃响起的时候陈里予短暂地放下画笔,喝了口水,问他。
江声心说上课可不如照顾你重要,生病的人本来就容易情绪低落,何况是你——嘴里却说得云淡风轻:“我思考了一下,下午那两节课我也听不进去,老爱走神,不如在这儿安安静静地看会儿书做会儿题——你看,刚才回去拿水杯的时候我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