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下雪了。
程橙黑色大衣配上黑色哑光皮鞋,在茫茫大雪中格外突出。就像是坠入凡间,随时会消失远去的堕落仙子。
片片雪花飘落在易琬的墓上,又在触及的一瞬间化成了一滩冰冷的水珠。黑白照上沾染了些许shi意,连女孩儿温婉的容颜都模糊不清。
握着伞柄的手有些僵硬,程橙在墓地呆得久了,千愁万绪太多到头来只剩一阵迷茫空洞。
她抚上自己冷涩失去知觉的脸颊,手心也是一样的冷。
活泼灵动温柔动人,曾经两人相处的一切都像是倒放的胶卷,走马观花,在脑海断断续续地涌现。
跳楼?自杀?
为什么所有人都认为前一天开朗乐观的女孩儿后一天选择用鲜血祭奠青春这件事没有什么不妥?
血红染滤了一片惨白,在上一次相似的大雪天。
摔下来的时候已经血rou模糊,四肢分离,如果不是尸检报告,她真不敢相信那是易琬。
两行晶莹的热泪,给僵冷的脸颊带来回温,程橙渐渐找回了自己的思绪。
天色灰蒙蒙的,已经暗了。
她再一次深深地凝视那张黑白照,小心轻柔地刮掉墓上的雪,哽咽的声音艰涩难抑。
琬琬啊,如果有下辈子,做我的女儿吧,我来疼你。
嗓音随风飞散,没有一点回响。
司机在外面等了很久,看到泪痕未消的大小姐,也只好把董事长和夫人的担心和催促都咽在腹中。
一声不吭地关上车门,缓缓地将车开回家。
坐在客厅沙发的夫妇看到女儿回来,也安了心。不敢过多打扰情绪低落的女儿,只是安抚了几句便随孩子进自己的房间独处。
...... .......
程橙来到易琬的公寓,替她收拾遗物。
公寓在没有人住之后变得空旷又冷清,几缕细风吹过,窗户的玻璃微微颤抖,空气冰冷,没有温度。
整个房子失去了以往的温度。
易琬的爸妈好几年前就离婚,各自都过着新生活,没有人愿意带着她这个拖油瓶。只是将这个房子留给她,每个月定期打点生活费。
葬礼的时候两位家长简单地出了场,后来又因为两个人相看两厌又在葬礼上破口大骂,大打出手,更是没人会在意她的后事。
所以没人给她整理遗物。
所以程橙来了。
前前后后忙活了大半天才将所有的遗物都整理好。
程橙在易琬的桌上看到了一个日记本。她知道琬琬又记日记的习惯,有时候放假找她玩儿的时候还会两个人一起看她写的趣事。
熟悉的封面有种魔力,程橙顺势翻开,又看到了熟悉的内容,仿佛是在重温之前种种美好。
泪珠也在愁绪与物是人非的感慨中断线滴坠,又在女孩儿诙谐幽默的话语中哽着喉咙痴笑。
今天真是离谱妈妈给诡异开门,竟然发现江逸......
程橙正要看下去的时候,发现接下来这一页竟然莫名其妙被撕了。
易琬有多珍惜她的日记本,程橙比谁都清楚,怎么可能会撕掉?
江逸......
她和琬琬都认识江逸,那个男孩子是琬琬班上的,平时清冷孤桀,沉默寡言,却又待人谦和,人缘极好。
又因为模样斯文矜贵,学业成绩优异,又是江家大少爷,便成了南青高中鼎鼎出名,可望也可及的高岭之花。
自己和江逸,也算是半吊子的青梅竹马。
程家和江家一直都有生意往来,初中之前还都是同校不同班的同学,偶尔因为家里父母的关系在微信上聊个几句。
自从他们高中上了不同的学校之后,除了江逸有时会莫名其妙地找她聊一些有的没的,几乎没有联系。
程家和江家之间的聚餐,宴会什么的,程橙自从高中之后也没怎么参加.
一门心思有时间就和闺蜜易琬在一起,去血拼,去踩点网红美食,去图书馆一起督促学习......
总之,两人的关系只能说不冷不淡,甚至是和陌生人没什么区别。
琬琬和江逸从来都不熟,之前就算两个人极为少数地闲聊到他身上,也只是某某女表白他失败啊,暗恋他的某某女在他面前出丑......
程橙心思杂乱纷纭,她知道自己不应该这么草木皆兵。
可是她忍不住,越是压抑,心里的Yin谋论和疑惑就越是要破土而出,绞着她的喉咙,让她呼吸哽堵。
贸然去问江逸是肯定不行的,不仅是因为两人之间不咸不淡的尴尬关系,最主要的是她怕打草惊蛇。
如果真的和易琬的死有关,那她提前暴露自己就是掐掉了最后一条退路。
程橙坐在椅子上太久,两只纤细白净的腿都僵冷发麻,和思绪一样。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