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刚刚拂晓我就拨通了老张的电话,他又让我按照名片上的地址去找他,还嘱咐我出门时要穿戴整齐,别蓬头垢面的跟个二道贩子似的。
放下电话我在心里想,我本来不就是一个二道贩子嘛。可为了那一千块钱,我还是听了老张的话,刮了胡子洗了脸,还破天荒地刷了一次牙。这些麻烦事儿在放寒假以后我就很少做了。
找到老张的办公室(其实也就是一所大学校园角落里的几间废弃不用的房子,属于危房改造的范围之内)后,他开始郑重其事地叮嘱我一些事情,他说:“你一定要头脑清醒,你现在不是一个卖片的小商贩,也不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大学生,而是一个在读研究生,你的专业就是导演,特牛逼的导演,你说你拍过什么片子也,这我就不管了,总之,你不能给我说露了馅儿!”
听完老张的话我觉得很搞笑,一转眼的工夫,我就成研究生了,多么振奋人心啊,虽然只是假的。
89
进入课堂后我了解到,来这里学习的学生都是外地的孩子,他们交了高昂的学费,我想我那一千块一定就是从这帮孩子们的学费中抽取出来的,一种恶毒剥削者的感觉涌上心头。这些孩子对本地的情况根本就是一无所知,我说什么他们都点头表示认可,甚至我大夸海口地吹牛他们也都会相信。
讲课其实很简单,就是照本宣科,而时间就在我东拉西扯的时候悄悄流逝了。我讲累了就放电影让他们看,看完后每人要写一篇影评,这样我可以彻底放松一下自己;有时我会一整天都让他们观看影片,于是我不费吹灰之力,又一天就这般消磨过去。
六十七
可是渐渐地,我的内心却受到了极大的谴责,每当我看到他们在课堂上用虔诚的眼光注视着我时,我便觉得自己是个万恶的罪人,因为我欺骗了他们纯洁的心灵。
五天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那天傍晚我从老张手里接过一千块钱时,我的心被一种叫做“良知”的东西给千刀万剐了。我想,有时候人就是这样贪婪,为了获得生存最基本的物质——金钱,不得不暂时出卖自己的良心。
这真他妈的悲哀!
90
一千块到手之后,我做买卖赚钱的****也不再强烈,有钱能使人变得更加懒惰,我体会到了。因为我又闲着了。
我那天跑出去是干什么来着?我彻底忘记了。或许是去了书店,或许又去吃朝鲜冷面了,或许根本就是闲逛。总是那天我无头苍蝇一样乱转,我最终被一张贴在电线杆子上的一家文化传播公司的招聘广告吸引住了,在城市中,这种广告随处可见,这被环保人员称为城市污点。
站在电线杆前,我是这样进行的一番思想斗争:反正无所事事,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去凑凑热闹,顺便碰碰运气。
我按广告上的地址去了那家公司——东然文化传播公司。来这里应聘的人可真多,足可以用“项背而望、稠人广众、摩肩接踵”等成语来加以形容。供面试的办公室门前的走廊里挤满了各色的社会杂等人物,相信他们也是在看到电线杆上的广告后慕名而来的。由此场景便可得出两个结论:一是广告的煽动效应的确很大;二是中国人确实很多(其实我坐在公交车的时候已经感受到了)。
我静默地待在人群里,不断有人从那间办公室里唉声叹气沮头丧脑地走出来,从他们的表情和动作里便可得知他们没被录用已经被淘汰出局了,现在只好灰溜溜地离开。这也使得下一个进去的人信心倍增、春光满面、气宇轩昂、耀武扬威,好像他注定要被聘用一般。在整个招聘的过程中,我一直蹲在一旁静静地注视着那个门口,我没有抽烟,原因是公司的墙上有“请勿吸烟”的警示标语,我遵从了。连续不断的有人垂头丧气地出来,也连续不断的有人昂首挺胸地进去,如此循环了一个多小时后,我才站起身来,粗略地整理一下皱巴巴的衣裳,最后一个走进那间办公室。而这时已经是傍晚,太阳公公有气无力地悬挂在西天。
后来的事情就有些蹊跷了,现在回想起来我都得偷着乐,原因是我竟然不可思议地被聘用了。我想那天如果我去买张彩票,说不定头奖就是我的了。说真的,我现在都有点怀疑那个负责招聘的人脑子是不是在下雨天里不小心灌进水去而变得迟钝,放着那么多比我学历高的人不要,偏偏要了我这个渣子。
我可以清楚的记得那天我在进到那间昏暗的办公室之后与一个谢顶的中年男人的对话。大致情况是这样的:他先用轻藐的眼光上下大量我一番,看得我有些发毛之后他才开口问我:“你为什么来应聘这份工作?”
六十八
我当时很实在地说:“我肚子饿了,没钱吃饭,所以想到这儿来混口饭吃。”
他被我的话逗得哈哈大笑,估计他这一辈子在负责招聘的岗位上也就能听到这么一回我这样的回答了。他笑完后让我填了个单子,然后在我撂下笔的时候他告诉我被聘用了。事情就是这么简单,简单得就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于是我开始了一段脱胎换骨的新生活,不用再为闲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