弄蝶升腾起来的一点喜悦还没有扩散,下一刻愕然的盯住他。
聆言抱着大红色五毒刺绣的襁褓,灰色的道袍依然凌然正气,他就那么无波无澜的站住。在长久的静默里,忽地苦笑摇头。“原来当时我全然被蒙骗而懵然不知,他们说的毒虫害人看怕也是真的吧,你、会炼毒物之术……”最后那一句不是问,而是肯定了。
弄蝶没想过会有再见到的时候,更不知他为何去而复返。听着他失望到底的指责,她反而比他更生气,一把扔下竹鼠跑过去。
“我是骗了你,但也不至于就是十恶不赦的坏人吧!这些日子来大家互相扶持,品行如何也熟悉,今日竟还被你这样误解!”
弄蝶也是有一句说一句,丝毫不顾忌道:“会蛊术便是害人伎俩,你们中原人狗眼看人低,一直以来便对我们苗疆之人带着偏见。殊不知反观其身心术不正,李马二人也是自作自受。你们男人皆是见美色就忘形的混蛋,我孤身一人本是不易偏还要来与我为难!”
聆言有些半信半疑,听到后面深思不已。这一个月以来,她确实对自己和泓然都很好,何来加害之心,确实不应轻信旁人之言。
“我知你艰难。”所以他才会如此看顾,于情义无关,只是怜惜她的悲弱。
“谁要你同情我!”之前自己有些做戏,她难堪的转过身,才好说出口:“我本就不是什么寡妇,我是被仇人追捕,不得已踏上江湖之路,本想隐姓埋名,谁知……”
谁知有些一辈子不可能有所交集的人会扰乱了她的生活,平白多了不必要的牵扯。
身后之人自然难以回应一声,她捏紧拳头复又转身,“你既然走了,又回来找我干嘛?”话音刚落,他怀内的孩子“哇”的大声哭了出来。
弄蝶心头莫名泛起些许苦涩,低喃:“我就知道……”
她往前走了几步,回头见聆言还是站在那里看着啼哭不停的泓然,不由得叹了一口气,“难不成你要我在这处给他喂食吗?”
天色已暗,聆言围着篝火煮饭,木枝架起的小瓦锅熬煮着浓郁的野菇鲜菌米粥。隔了半刻,弄蝶抱着已然睡着的泓然走过来,把孩子放在一旁的衣服上,饥肠辘辘的蹲跪着,去嗅锅里的香气。
聆言给她盛了热腾腾的香粥,两人静静的进食,并未开声。
弄蝶无意望了他一眼,一身腰板挺直如同松柏之躯,清隽的脸容被火光映得眉目更加明朗,若不是道士的话,那该有多好!
“道长,你好好的为何去修道呀?”
聆言正好用完,便放下碗筷看向她,“战乱民不聊生,我的父母亲为了年幼的儿子能活下去便送到白云观修道。”
“那你怎会到此处来?尊父尊母呢?”弄蝶对他很是好奇,恢复本性后,便也不再对他尊称“您”了。
“他们在战争中去世了,我亦喜欢四处游历,在天地人中修行。”
“那你也是挺可怜的,跟我差不了多少。我的族人长期不和,故分成两派,父母只能长期分居两地,我随了母亲一起。可是娘……”回忆起往事,弄蝶的眸子在火光中失神。也许是长久来的压抑无人可靠,此刻只想迫切的倾诉出来:“娘几个月前便去世了,她和爹到死都不能见面,或许我爹现在还不知道她已……这十几年我便一直看着他们之间分分合合,求而不得的相聚。”
“我答应你照顾泓然,个中也是动了恻隐之心,世道无常,这个孩子这么小就失去双亲。”
对于每个人来说,亲情最能触动最柔软的心底,孑然一身的聆言终究只是凡人,也曾有过那段想起便心疼的时光。那会以为自己还有希望回去团聚,却不料在道观山脚天梯下那一次相送竟成最后一面了。
此时的聆言再也说不出当初那些开解她的话。
——人皆是会来来去去,不必保留,徒增伤悲。
“贫道在替泓然留意着可去的好人家,善信请放心,泓然这孩子的命格甚好,日后必有一番作为。”
“泓然已有安排,可我却进退两难,唉……这个世间的法则太艰难了,若是可以我也想跟你一样做个修道之人,自自在在多好……”
“善信若是有心,贫道可荐你去南华的玄清观。这天下之大,总有能清净的归宿之处。”
两人就着篝火促膝长谈,这一夜的谈话比认识以来的谈话还要多得多。
弄蝶靠在粗大的树杆和衣躺下,眼前浓郁的繁枝遮蔽星月,周遭是各种夜虫的鸣叫声。不远处的聆言盘腿打坐,在弄蝶来回翻滚了十数遍后,他终是起身去包袱里取来自己的道袍,蹲下去覆在她身上,却意外的嗅到丝丝nai香味儿。弄蝶睁着一双明亮的眸子凝着他,身子在宽松的灰色道袍下发抖,“道长,我不是冷……”
眼前之人一派月朗风清,对她从无邪念,可偏又能解她之苦,如此矛盾至极,若是……
之前已经泯退的歪念头又冒了出来,她也不懂自己为何一见到他便失了心性……
明明只是相望片刻,聆言竟然生了赧意,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