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甚至都不记得对面站的是谁,更没将他说的话收进耳朵里,彼时彼刻他满脑袋想的都是她,心底弥漫着无边的喜悦。
或许此前几万年的准备,为的就是让自己更适合她。
他心底甜蜜,面上却是一如既往的冷漠平静,敷衍地点了点头。
然后,仙界便流传开来,背后皆说她“眼高于顶,冷心冷情”,面上见了仍是恭恭敬敬举袖一礼,唤她一声“薙芳仙子”。
每每听见他便要下意识皱眉,心底暗骂那传出这等匪夷所思的流言之人。但面上仍旧是乐见其成的——毕竟再也没有人同自己争她了。
南海之行,他没料到会遇见她,而且是在那种情况下遇见她。
她竟饶有兴趣地逗弄那稚嫩白鹤,甚至要他化作原形渡她过海。他心下一凛,警钟直响,几乎是想也没想地开了口。
白鹤最是高洁傲气,若叫父母同门以外的异性沾染了原形,那可就是默认对方是自己道侣的意思。那怎么行?
她被撞破好事看过来的目光愤恨,若非他这几万年来练就一身不动声色的本事,他恐怕当场就要败下阵来。让他万分欣喜的是,她竟认得他!但从她言语看来,她的确是不喜欢竹子的。
看来后山那片竹林回去就得伐了。他于是心想。
当她抬手就要破去南海禁制时,他内心极为忐忑地抓住了她,并在她开口拒绝前待她腾云而起。
纵是没有那白鹤,他也可以带她轻松过去,犯不着委屈她去乘那鱼船,给她素白裙子染了腥味。
她与他并肩而立,脚下是浮云阔海,身遭是振翅白鸥,她手背微凉,柔软细腻,像是一片云絮,却叫他心跳异常。
在他终于快要支撑不住面上神情时,他双脚终于软绵绵地落到实地,然后迅速松开握她的手,借行礼的动作调整了一下自己面上掩饰不住的灿烂笑容。
她冷笑:“很好,我记住你了。”
他呼吸一窒,勉力压抑住上扬的嘴角,心底一片雀跃。
师父说他表面聪慧温和,实则执拗顽固,一旦认准了,便是抵死也不松口的犟牛。
他觉得师父说错了,至少在这七万年间,他唯一的执着,全系在她一人身上。
天山再遇自然不是偶然,他寻南海仙君下棋,旁敲侧击告知她最是乐衷于探索秘境,见南海仙君打发了童子为她送去秘钥后,他便早早候在天山了。
见她冷漠态度,他不由得想起了这几日为不错过她一直傻等在此,受尽风欺雪压的苦楚,一时有些委屈。
瞧着她面上一刹那的怔愣,他不由得心软得一塌糊涂。人界有句俗语,说的是烈女怕缠郎。他心想,仙界那么多仙君她都见识过,不知怕不怕这么一款。
尤其是进了秘境,他发现此处果真十分古怪后,便决心多试探她几次。于是在她说出那句“再如何特殊,也轮不着后辈相护”时,他便顺势而为地示了弱,成了唯她是从的无能后辈。心中却是暗道她可爱,哪有只隔了一万岁的后辈?
他本早就做好准备,随身还带了人界的火折子,但借着黑暗握住她的手,想着此刻无论自己面上笑容多灿烂她也瞧不见时,他默默将火折子又藏了回去。
第9章
让他没有想到的是,这秘境不同于以往他踏足过的任何一个秘境,这里封存着一段回忆。一段远古的仙界大拿和自己的凡人爱侣在生离死别前最后一段平静又哀伤的人界岁月。
他便Yin差阳错地和她一同扮演起了这对爱侣在幻境中的角色。他也终于明白了为何南海仙君一直告诉他这处秘境特殊,几乎无人能进的缘由——这秘境在等一对男女,所以他二人成了意外踏足这处秘境的第一对客人。
不知是否因为幻境之中仍残留着两人生前的记忆,自住到这隅茅草屋起,他便越发能够清楚地感受到那凡人男子内心的悲伤与决绝。有时候他看着对面的她,就好像时光回溯到千万年前,曾经坐在他这个位置上看着自己即将分离的爱人却无能无力的凡人男子。
若他的生命也只剩下屈指可数的日子,他或许也会选择这样一个安宁无忧的地方,每日陪她闲话家常,对弈饮茶吧。
“若能与心爱之人相伴在此,每日这般闲话家常,当真不失为一场不愿醒来的美梦。”
对坐的她闻言挑眉,语气间尽是揶揄。
于是他大着胆子,却仍旧借着遮掩,问出他心底早就问过千百次的问题:“不知前辈眼中,怎样的仙君才是良配?”
让他惊讶的是,她迟疑了很久。那种感觉就像是,她也在寻找答案。
而她最终说出口的答案终于让他明白了为什么之前诸位仙君在被问及关于她的事时都会脸色微变的原因,这也是她为何没有选择其中一人的原因。
因为,他们不愿。
诚然如她所言,她的雷劫不同于任何仙者,因为她是天地灵气孕育而生,不肖其他人都有本体。是以她的雷劫往往严苛恐怖远胜他人,所以,没有人敢把自己性命赌在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