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是他呢？好奇怪，在一切发生之前，在那个金碧辉煌的年代。我还以为旧事都成烟尘。
积攒了十几年的泪和痛。一个老人，末日一样的歌声。
我忽然兴起。“现在这里最大最好的夜总会是哪一家？”
你的苦，我也有感触。
“ＡＮＡ，我们去哪种包房？”
从商场出来，忽然看见一个女人，虽然和我一样岁到中年，却仍然娇憨可爱，眉目如画的样子。
朋友别哭。我依然是你心灵的归宿。
“周局长？”
“这位是周荆周副局长。这位ＡＮＡＳＨＥＮ女士，是南加州大学出版社的负责人……”
也许，我应该有一个人们想象中的女儿，来延续我这曲折平淡的人生？
有人哭，有人笑。有人输，有人老。
太多……茫然…
这个城市当真就小到这样的程度？
天上人间，男盗女娼。
他眼睛一亮。“你要去吗？叫国色天香的，在浦川路上。”
“我们找个地方聊聊好吗？”他很诚恳地看着我。
我和她擦身而过时，听见小男生在撒娇，“给我买香水好不好嘛……”
我不客气地从他手里夺了一支烟过来抽。
收费浏览的身体，不好春光旁落。
红尘中，有太多茫然痴心的追逐。
“你是ＡＮＡ吧？我一直找不到你，原来你去了美国。”他低声说，假装点烟。
六点半我准时赴宴，精心的妆容令我看起来年轻少许。
我睁大眼睛，目瞪口呆地坐在那里不能动。
他用遥控器，输入一些数字。
然后快六十岁的烂人，拿起麦克风。
真是久旱必有妖孽。
他唱着，声声都似催促。
最后实在忍不住，要店员把那条格子裙子包起来。
我如梦游一样走入我曾经的历史。女孩子们浓妆艳抹，在过道上穿梭。晚礼服的下拜短而精致。酒的味道充斥着整层楼面。嬉笑着，快乐的，违心的，露水的。
她臂弯里勾着一个小男生，高大英俊，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两瓣性感的嘴唇有意无意地凑近她的耳廓。
体贴的服务生过来，为他们拉好窗帘。
“你唱什么？”我抬眼问那烂人。
什么酒醒不了，什么痛忘不掉，向前走，就不可能回头望。
一顿饭吃得我坐立不安。饭后，烂人不动声色地先遣走了大学教授、教授夫人、几位其他陪客以及他自己的秘书，然后赶在我告辞之前截住。
有没有一扇窗，能让你不绝望。看一看花花世界，原来是梦一场。
说了十来年英文的唇舌，在音乐响起来的那刻，返回到它们年轻岁月的记忆与习惯里。
呵呵。
“我想唱歌。”
他声音苍老凄凉。
这家伙快六十了吧？秃顶，微胖，倒和当年样子区别不大。男人总是如此。
十年前的老歌只剩下最有名的才能留下来。我拣选，好心分手，倩女幽魂，共同度过，旧情绵绵，李香兰……好少，很多歌都没有了。记忆里的歌曲，都没有了。
烂……烂人？
“哦，没事没事，我好像认错了人。”他擦擦眼镜，掩饰过去。“来来来，点菜点菜。”
我听到很熟悉，却说不出名字的钢琴前奏。
我坐着局长的专车，一起再探入这城市的阴道。温暖的夜色如水，紧紧窒楛住寻欢作乐的身体。
到结局还不是一样。
在我怀孕时候打我让我流产的那个常客烂人。那个后来向我求婚的白痴家伙。
妥协，要了一件丝绸衬衫和一条紧身裤子。这么多年过去，我的裤子尺寸还是没有变化。我保持身材，却在镜子当中看到一张不再年轻的脸。
有没有一种爱，能让你不受伤。
“我自己来点。”他居然真的懂得如何点歌，我记得从前他只是个小官员的时候，就已经习惯颐指气使，安心享用别人的服务代劳。
店员以为是礼物，笑了一笑。
朋友别哭。要相信自己的路。
有一间包房的窗帘没有拉到底，我看见一个女孩子在一屋子人的叫好下面，扔掉手里的酒瓶，脱掉了身上最后一件ＢＲＡ。
好眼熟……是秋陵的老婆。
金碧辉煌，国色天香。
故人们无论亲疏远近，都还算安好。
一刹那，我的眼泪忽然下来了，模糊住我的黑框眼镜。
这些年，堆积多少对你的知心话。
也不是皮肤有皱纹，或者面部松弛下垂。只是光泽和弹性不再，往外散的气焰变成往里收。过肩的直发看起来单调黑黯，我又要了一顶帽子。
“Ａ……ＡＮＡ？”副局长也神色恍惚。看来他还记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