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洪恳到店门口时,卷帘门已经拉起了一半,进门就看见收银台后的白墙上映着幽光。
他从矮柜上随手抄了一个玻璃壶御在身前:“谁啊?”
“我。”一只手率先露出台面,接着是介舒挂着乌青黑眼圈的脸。
“今天怎么这么早?”他放下壶盾,手掌合在收银台上。
“填表,补办BRP。”她在店里的电脑上快速输着个人信息。
“确定是丢了?”
“嗯。”
洪恳回头扫视了一眼大堂,确认完没其他人在场,才说:“你腰好了么?”
“没有。”
“那晚上收工了我来找你。”
介舒面无表情地盯着屏幕,敲打键盘的速度一点点变快,脑中倏忽响起楼上的晨曲。
“Somebody save me.
Somebody save me.”
2
楼粤灵的黑白格纹便当袋里除了中午吃剩的空饭盒,还即将多出两盒牛仔骨。
为了这一天,她铺陈了许多顿午餐——从两周前就开始伏在冰柜上吃饭。
在店里其他人习惯她的“习惯”之后,一切就变得顺理成章。
此刻,后厨暂且没有别人,她饱餐结束,站在泛黄的翻盖冰柜边自然地收拾着筷子,接着用自己的身体当掩护,把冰柜抬起一条缝,迅速抓出两盒冻rou,不着痕迹地塞到饭盒下面。
以油锅捞肥皂为基础训练的扒手,其速度也不过如此。
“□□ile!”
她心口猛地一晃荡,手指仍坚定地拉上了便当袋拉链,才循着声音缓缓回头。
又是这个疯女人。
介舒以一个舒适的姿势举着手机,严肃认真地盯着屏幕,仿佛艺术家对待自己的作品。
楼粤灵翻着白眼舒了口气:“你又想怎么样?”
“你为什么要预支工资?”介舒收起手机,向前走了几步。
“我都说房东催得急了……要不是上回你来搅浑水,我会被逼成这样吗?”
“好像不是吧,昨天中午我在外面看见一传教的,看着特别眼熟,仔细想想,好像有一回夜里遇到过他来接你下班?”
楼粤灵抿着上唇,额头上的皮肤仿佛被推向了眉毛,挤出一堆褶皱。
“你是什么间谍吗?整天一声不响地观察别人家的事。”
“你在跟他谈恋爱?”
“算是吧。”楼粤灵把便当袋拉到手肘,语气过于云淡风轻,稍显刻意。
“你跟谁谈恋爱不关我事,”介舒凝视着她,“但如果那个人问你要钱的话,你可以看看留学论坛上的贴子,受害者很多。”
“那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有什么奇怪的,你不就是嫉妒么?他可比洪恳帅多了。”
“你说什么。”并非问句,下沉的语调令听者本能地感觉到威胁。
“当没人知道呢……”
楼粤灵依旧试图逞口舌之快,声音却越来越轻,眼瞥着别处,似在对空气说话。
沉默一瞬,介舒像是听了什么笑话,突然开怀,目光依旧紧粘在楼粤灵脸上。
“那就祝你们难舍难分,相伴一生。”
她笑出了泪花,轻揉眼角,诚挚地送上祝福。
3
俞庄嵁坐在餐厅二楼窗边,面前纹路独特的瓷盘中央空留一层赤色牛血。
“最近学习忙吗?”俞屹冬将擦过嘴的毛巾揉作一团,随手丢在桌上。
俞庄嵁看着不远处中国城的霓虹灯,答道:“不忙。”
俞屹冬把空碗往前推,在桌沿腾出一块空地,正好够他叠上手臂。
随着西装袖口的移动,金色手表也展露在射灯下。
“这老外的东西可真够难吃的,你在这儿吃得惯吗?”
“还行。”
“你那个同学借了不少钱,利息还收么?”
俞庄嵁喝了口水,向后靠在椅背上:“收,当然收。”
“利息滚下去他也还不起,到时候动真格的?”
“嗯。”
“行吧,”俞屹冬观察着俞庄嵁的表情,“明天一早我就回去了,你有什么事要跟我讲么?”
“我最近碰上一桩事,还挺神的。”俞庄嵁顿了一下,眼里笑意渐浓,嘴角也跟着扬起。
“什么事情?”
“她还活着。”
“谁?”
俞庄嵁垂下眼,只是摇着头笑笑,没再多说。
4
陈辛觉下午就发觉后厨的气氛不太对劲,晚市最后一桌客人离开之后,这种感觉更加强烈。
两个帮厨都来到前厅打扫卫生,聚集的员工人头数变多,餐厅却陷入了胶着的寂静,只有风扇“呼呼”地吹拂着chaoshi的地面。